是夜,寿春城南门在吱呀声中缓缓开启,数骑踏碎寂静,驰入夜色。
马蹄疾驰,惊起道旁树梢栖鸟,扑棱棱的振翅声与稻田里的蛙鸣交织,显得格外空灵。
南方的春夜,湿气很重,薄雾从江面、稻田中升腾起来,缠绕在马蹄与衣袍间。
月光被云层遮蔽大半,只在云隙之中,漏下几缕清辉照亮前路,夜间飞马,纵有心中淤堵,只需深吸露气,足令人心旷神怡。
约莫到了寅时,前路雾气渐浓,隐约只能看到五六步的距离,彭蠡泽特有的、混合着水藻、淤泥和鱼腥的气息扑面而来。
马蹄下的土地也从坚实的官道变成了松软的滩涂。
前头带路的太史慈,逐渐放缓马蹄,从怀中取出一支骨哨。
随着一阵尖锐的骨哨声响起,一艘走舸自暗处破雾而出,船头乃是一道英姿飒爽的身影,不是曲三娘,又是何人。
但见三娘引走舸划船,正欲调笑王豹两句冷落府中佳人之言,却见王豹身后跟着数个青衫文士,当即收敛笑意,抱拳屈膝:“末将拜见主公!”
王豹见三娘前迎,脸上渐起笑意,心中最后一丝寡欢荡然全无,唯留满脸盈盈笑意,大步跨上船头,扶起三娘,调笑道:“爱将可康复了?”
三娘闻言羞恼,忽伸手掐他软肉。
王豹吃痛一捉素手,嬉笑道:“三娘莫闹,旁人在哩。”
曲三娘嗔怪道:“主公竟还知有旁人哩?”
见他俩玩闹,众人脸上也浮出笑意,太史慈哈哈一笑:“要不兄长和曲将军先行,吾等待下一趟,免得这走舸狭窄,不够兄长施展。”
但见三娘笑道:“阿慈莫要说笑,就算诸君不上船,这走舸也不够主公施展的。”
众文士闻言纷纷失笑,王豹哈哈大笑:“都莫耍贫嘴了,正事要紧,速速上船。”
众人上船之后,走舸划入芦苇荡,前方岸边已是一片密林。.
少顷,沿江的密林深处,朦胧的火光逐渐照亮雾气,几艘巡逻的走舸靠来,但见三娘招呼一声,众水军弟兄朝王豹纳头便拜:“拜见主公!”
王豹见状朗声笑道:“众弟兄免礼,且引某入营。”
于是几艘走舸,簇拥着王豹一行,朝岸边驶去,首先映入众人眼前的,是走舸两侧蛰伏在江面的几艘庞然大物,其巨大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距离众人最近的一艘,船舷上已有多处凹陷和裂痕,正是袁军的楼船。
众人观裂痕之处,当下心惊,纷纷暗忖,是何等惨烈的战斗,才将这楼船打成这样,而且这看起来,并非大黄弩的杰作,反而像是遭撞木撞击一般。
楼船周围隐约可见,数十艘艨艟、斗舰、走舸如众星拱月,桅杆如林,缆绳纵横。
众人观此景,无不震撼,荀彧则饶有兴致的看向管宁,瞧那眼神大概意思是,箕乡侯管这叫豪右部曲,汝不打算说两句?
殊不知,管宁心结已解,他算是和王豹自幼相识,又在营陵共事两年多,虽然他不清楚王豹究竟在想什么,但是他却清楚其对兵权是‘情有独钟’。
早在营陵的时候,他便跟王豹在乡勇问题上争执过,不过,昔日泰山集结的平乱大军,半数以上都是北海乡勇,不过也因此,他算是亲眼目睹了王豹的先见之明,故已不再纠结兵马之事。
此时,岸边是一片火把连绵的营寨,外围以削尖的木桩结成简易寨墙,每隔二十步便有一座望楼,楼顶悬挂的灯球在夜雾中晕开昏黄的光圈。
尽管已是寅时,营中却并不寂静。
隐约可以听见巡逻士卒的脚步声规律而沉重,甲胄摩擦声、兵器碰撞声、低声的交谈口令声,近处是铁锤敲打木头的叮当声,那是在连夜修补受损的战船;东北面最深处隐隐传出伤兵的呻吟。
但见船只靠岸,一个斥候率先冲入营地,前往报信,三娘则引众人越过层层岗哨,直奔中军大帐。
少顷,营寨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
徐盛甲胄齐整,引徐州三名降将,及军师蒯信站在帐外等候。见王豹一行人走来,他快步上前,引众人向前,几个武将单膝跪地:“末将徐盛(郭祖)(张闿)(阙宣),拜见主公!”
而蒯信则是深揖及地:“臣信拜见主公。”
只见王豹上前,先拍了拍蒯信的肩膀,朝他一颔首笑道:“蒯兄无需多礼。”
随后他将徐盛扶起,上下打量一番,点头笑道:“好小子,阿慈都跟某说了,六千大军在汝手中趋之如臂,打得袁胤节节败退,不愧是在东莱海浪中长大的儿郎,端是上将之姿!”
徐盛笑道:“主公谬赞,若无主公所造利器,此战不会这般轻松。”
王豹哈哈一笑,搭住他的肩膀:“好!胜而不骄,不愧是某的水军统帅!”
而王豹身后荀彧、管宁等文士则颇为惊讶,不曾想王豹这支水军的统领竟如此年幼。
王豹则又看向三个降将,最先目光放到了满脸横肉的张闿身上,心中不由感慨:此人乃是将来阿瞒的杀父仇人了,如今提前降了咱,不知将来阿瞒还会找什么借口兵伐徐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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