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五年,正月廿五,昌阳县外三十里,五龙河入海口,几块浮冰在海面上浮动。
沿着入海口往里深入,一片芦苇荡浸在铁灰色的寒气里,随着朔风吹过,枯黄的苇杆簌簌作响,隐约可见其中闪烁的黑影。
阎淼厚重的狼皮大氅裹着内甲,立于河滩高处,转头扫过身后匍匐在地的心腹,寒声道:“弓弩手就位了?”
为首的心腹起身拱手:“已按家主吩咐,布置妥了,只是——”
那人犹豫片刻,低声道:“家主,约定时日已至,那浪里鲨的人马,却迟迟不见踪影……若他不来,吾等岂非独面吕贼精锐?”
阎淼眯起眼,寒声冷笑:“本以为那厮是条好汉,如今看来恐也是个没卵子,不过某与那厮并无私交,本就不指望他,他若真出兵来助,反倒有些不寻常,精锐?如今敌明我暗,不过是几百条案板上的盐鱼罢了——”
说话间,随后他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告诉兄弟们取下吕贼首级者,赏金百两!”
心腹闻言拱手应诺,其身后盐工,眼神无不贪婪。
这时,一名盐工快步跑来:“报!家主,吕鳃的船队已至河口,约莫半个时辰后靠岸。”
阎淼抬头看了看时辰,嘴角扯出一丝冷笑:“还真是守时,结盟共讨李氏?可惜汝还不知,老子早已识破尔等伎俩。”
他手指缓缓摩挲着腰间的鎏金错银匕首,低声道:“传令下去,待吕贼上岸后,依计行事!”
“诺!”盐工抱拳退下。
……
与此同时,离岸约有三里地的一处密林中。
“报!禀军候,吕鳃倾巢出动,离五龙河入海口不到十里,阎淼已在河口恭候,应是设好了伏兵。”
季方背靠一棵枯树,听斥候来报,却是波澜不惊:“再探。”
“诺!”
……
海口处,浩浩荡荡的吕字旗船队开入五龙河。
吕鳃立于船首,海风掀起他额前散乱的发丝,露出一双阴鸷的眸子。他盯着远处隐约可见的河滩,嘴角扬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一只快船向他迎面驶来:“报!大当家,阎淼已在港口高处等候。”
吕鳃瞪他一眼,喝道:“娘的,说了多少遍了,进了昌阳境内,给老子尊称一声阎当家!”
随后他转头扫向身后众船长:“都给老子听清楚了,谁他娘要是露出马脚,老子活刮了他!”
众船长闻声急忙拱手:“诺!”
接着吕鳃再次转头看向河道,眼中闪过一道杀机,但很快便一改颜色,再次换上那副若有若无的笑意:“全军开拔!想必阎当家已为吾等备好了接风的酒宴。”
少顷,港口渐显,吕鳃率众登岸,远远便见阎淼面带笑意立于河滩高处,身旁仅有十余名亲卫。
吕鳃见状,脸上堆出笑意,远远便一边拱手一边大步向前:“阎当家,久等了!”
阎淼同样也挤出笑容,假意先前几步,抱拳道:“吕当家远道而来,辛苦了,阎某先行谢过吕当家仗义助拳。”
吕鳃一边率众走向阎淼,口中哈哈大笑:“阎兄何必见外,那狗官欲和阎兄过不去,便是和吕某过不去,敢骑你我兄弟拉屎屙尿,吕某岂能坐视不管。”
阎淼闻言朗声道:“说的好!有吕兄相助,何惧那狗官,哈哈——”
只见他假意长笑,却是趁机逐步不前,眼角余光一扫,只见吕鳃麾下水鬼已大部分进入弓弩手射程范围内,他口中笑声戛然而止。
吕鳃忽而心中咯噔一声,还来得及说话,只听阎淼一声暴喝:“动手!”
刹那间,河滩两侧芦苇丛中,突然窜动,发出刺耳的‘嗖’声,漫天羽箭飞出。
吕鳃瞳孔猛缩,暴退数步,喝道:“举盾!”
紧接着阎淼所处的山丘,那些背后趴着的数百盐工们手持长矛、鱼叉猛然起身冲出。
河滩两侧芦苇丛中,四周密林中,亦有数百盐窜出。
“杀吕贼者,赏金百两!”
霎那间,杀声震天。
被亲卫举盾护住的吕鳃见状瞠目欲裂:“阎淼!尔敢阴某!”
高处阎淼狞笑:“吕鳃,尔与李纲密谋害某,真当某不知?”
吕鳃知计谋败露,再不伪装,抽刀狂吼:“弟兄们,杀光这群盐狗!”
两股人马轰然相撞,刀光剑影间,鲜血瞬间染红河滩!
这毕竟是场伏击战,吕鳃麾下的水鬼猝不及防,最前排的十几名水鬼瞬间被射成了刺猬,惨叫着倒下,血水在冰冷的河滩上迅速凝结成赤黑色的冰晶。
然而吕鳃本是琅琊水师出身,麾下水鬼们更是身经百战的亡命徒,随着他一声厉喝:“圆阵!”
剩余水鬼立刻收缩成环,前排举盾,后排架矛。盐工的第一波冲锋撞在这铁桶般的防御上,顿时血花四溅。一个满脸麻子的盐工挺着鱼叉捅穿了一名水鬼的脖子,却被另一名水鬼反手一刀削去了半边脑袋,脑浆喷洒在雪地上,冒着热气。
阎淼站在高处,眼中凶光闪烁,这些水鬼的凶悍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于是他口中再次厉声高喝:“取吕贼首级者,赏金千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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