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女科学家：黑暗物质
文/树木开花
我是国家秘密项目的首席研究员。
所有人认为我在研究新能源，包括我的家人。
但真实项目代号“负宇宙”——我们在试图打开一扇“门”。
昨天，门内传出了回应：“停止实验，否则你们的世界将不复存在。”
今天，我的上级下令：将能源输出提升至临界点。
我的丈夫，作为军方代表，奉命前来“协助”我。
他亲吻我的额头，柔声说：“亲爱的，祖国需要这扇门。”
我低头，在控制台输入终止密码。
警报响起时，他举起了枪。
一
实验室的光线是恒定的，一种剔除了时间流逝感的、均匀的冷白色。它从看不见的顶棚缝隙流淌下来，浸透每一寸空气，落在林薇的白大褂上，落在无数闪烁着幽绿、暗红数据的屏幕上，落在房间中央那个巨大、沉默、被层层防护罩和约束磁场环绕着的环形装置上。空气里有种特殊的味道，混合了高级绝缘材料的微涩、液态冷却剂挥发的极淡甜腥，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空间被极度压缩后隐隐震颤的余韵。这里是“烛龙”基地地下七百米，国家最高机密“负宇宙”项目核心区。对外，它是“新型清洁聚变能源示范工程”；对内，它是试图叩开物理规律之外另一扇“门”的疯狂尝试。
林薇站在总控台前，身形笔直，像一枚钉进合金地面的铆钉。连续四十八小时的高强度监测，眼球布满血丝，太阳穴随着脉搏一跳一跳地疼，但她的注意力像经过最精密打磨的探针，死死锁在中央环形装置内部那团变幻不定的幽蓝光影上。那不是光，至少不是常规意义上的电磁辐射，它更像空间的伤口，一种违背直觉的、自身在缓慢搏动的“存在”。屏幕上瀑布般刷新的数据流，大部分是她和团队多年心血的结晶，也有一部分，来自昨天那个颠覆一切认知的“回应”。
门内传出了声音。不，不是声音，是直接作用于监测阵列量子逻辑单元的信息映射，经过解析后，呈现为一行简练到令人骨髓发冷的文字：“停止实验。否则你们的世界将不复存在。”
没有来源标识，没有调制特征，就像物理规律本身在开口说话。警告传来时，环形装置内部的幽蓝光影剧烈翻腾了零点三秒，基地的冗余电源瞬间过载了百分之十七，十七名高级工程师突发原因不明的剧烈偏头痛，三名晕厥。林薇是唯一从头到尾保持绝对清醒的人，她记录下了每一个异常参数，包括自己当时骤然降至冰点的心率。
消息被限定在最高决策层。但“停止”的命令没有来。来的是一级战备状态通知，和更严密的外围封锁。
此刻，总控台的加密通讯频道红灯闪烁。她按下接听，没有称呼。
“林首席，‘烛龙’三期最终测试授权已下达。” 对面的声音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金属质感，“按原定‘破晓’方案，一小时后，能量输出提升至理论临界点，执行最终开启程序。”
原定方案。最终开启。林薇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尖锐，帮助她维持声音的平稳：“收到授权代码。”
一串复杂的动态密码传来。她核验，无误。是最高指挥部的直接指令。
“指挥部强调，此阶段至关重要，特派沈锐上校负责现场协调与安保强化，确保流程绝对顺畅。” 对方顿了一下，“沈上校将于三十分钟后抵达主控区。请配合。”
二
沈锐。
她的丈夫。
通话结束。冰冷的忙音像细小的冰渣，滚进耳道。林薇缓缓松开攥紧的手，掌心的月牙形血痕慢慢洇出。她抬头，望向观察窗外。环形装置静静矗立，内部的幽蓝似乎感知到什么，微微膨胀了一下，又收缩回去，像一只沉睡巨兽无意识的呼吸。
沈锐准时抵达。军靴踏在特种合金地板上，发出清晰、富有节奏的铿锵声，与实验室原本低微的设备嗡鸣截然不同。他一身笔挺的深色常服，肩章上的将星和基地苍白的灯光相互映照。他身后跟着两名同样目不斜视的警卫，在进入内层安全门前自觉止步。厚重的门无声滑开，又无声关闭，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林首席。” 沈锐走到总控台侧方，停下，先是一个标准而冷硬的军礼。然后，那层公式化的外壳才稍稍融化，他向前一步，很自然地伸手，拂开她额前一丝因为长时间佩戴监测头盔而散落的头发。指尖温热，动作熟练。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一个轻柔的，属于丈夫的吻。
他的气息笼罩下来，熟悉的剃须水味道，混合着一丝风尘仆仆的硝黄味——那是他刚从某个外围警戒区巡视回来的痕迹。
“辛苦了，薇薇。” 他低声说，声音压得很柔，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但你也知道，这一步，必须走。祖国需要这扇‘门’。”
他的瞳孔很黑，很亮，倒映着她苍白瘦削的脸，和身后屏幕上那诡谲的幽蓝光影。那里面有关切，有不容动摇的决心，独独没有对昨天那条警告的疑虑，或是对“开启”之后未知的恐惧。只有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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