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有人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咳嗽，或者因疲惫而打了个哈欠，但很快又被更响亮的翻动试卷的声音淹没。
周景逸坐在靠窗的位置，脊背挺得笔直，专注地审阅着刚发下来的理综模拟试卷。
他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眼睑下方有淡淡的青影，那是长期熬夜和近期压力共同作用的结果。
但他的眼神依旧沉静，像一潭深水，将所有翻涌的情绪都压在心底。
他快速地浏览着题目，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坐在他旁边的祁川墨，状态则要外露得多。
他面前的试卷已经写了大半，但此刻他正烦躁地抓着一头本就有些凌乱的浅棕色头发，眉头拧成了一个结，死死盯着一道物理多选题，嘴里无声地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咒骂出题老师的“变态”。
他的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椅背上，只穿着一件短袖T恤，手臂上因为用力而微微绷起青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监考老师背着手在教室里缓慢踱步，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埋头苦写的学生。
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阳光试图穿透云层，给教室带来一丝稀薄的光亮。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监考老师毫无感情地宣布。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一圈涟漪。有人加快了书写的速度，笔尖几乎要飞起来；
有人开始慌乱地检查答题卡，生怕涂错了位置；
还有人，比如祁川墨，发出了更明显的一声哀叹，显然是时间不够用了。
周景逸已经做完了所有题目，正在做最后的检查。他瞥了一眼旁边抓耳挠腮的祁川墨，目光在他空着的那道多选题和后面一片空白的最后一道大题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收回。
他知道祁川墨最近很努力，物理也有了不小的进步，但遇到这种综合性强、计算复杂的题目，还是容易卡壳。
他想开口提醒他先做后面的，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这是模拟考，他需要让祁川墨自己经历和应对这种时间分配上的困境。
终于，刺耳的交卷铃声划破了教室的寂静。
“停笔！全体起立，从后往前传试卷！”监考老师严厉地命令道。
教室里瞬间响起一片混杂着解脱和沮丧的叹息声，桌椅挪动的声音此起彼伏。
祁川墨几乎是瘫在了椅子上，把笔一扔，仰头看着天花板，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完了完了，最后那道大题连题目都没来得及仔细看……”他嘟囔着，声音里充满了懊恼。
周景逸默默地整理好自己的文具和试卷，等待后面的同学收走。
他没有立刻去安慰祁川墨，只是等他发泄完那阵烦躁后，才平静地开口：“先对答案吗？”
“对什么对，肯定错一堆。”祁川墨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坐直了，凑过来看周景逸摊开的草稿纸，“选择题最后一题你选的什么？”
“ACD。”周景逸言简意赅。
祁川墨的脸瞬间垮了下去：“我选的ABD……完了，三分没了。”他哀嚎一声，把脸埋进臂弯里。
周景逸看着他这副样子，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平直。他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开始演算那道让祁川墨头疼的多选题。“你看，A选项，根据能量守恒，这个过程中摩擦力做功……”
他的声音不高，语速平稳，思路清晰。祁川墨起初还带着点赌气的成分在听，但渐渐地，他被周景逸条分缕析的讲解吸引了，忍不住抬起头，跟着他的笔尖在草稿纸上移动。
“……所以，B选项是错的，它忽略了初始动能。
D选项虽然表述有点绕，但本质是对的。”周景逸讲完，放下笔，看向祁川墨，“懂了吗？”
祁川墨盯着草稿纸，愣了几秒，然后猛地一拍大腿：
“靠！原来是这样！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他脸上懊恼的神色褪去，换上了恍然大悟的兴奋，但随即又被更大的沮丧淹没，
“可是考试的时候没想到有什么用……”
“现在弄懂，下次遇到类似的就不会错了。”
周景逸收起草稿纸，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模拟考的意义就在于此。”
祁川墨看着他冷静的侧脸，心里的焦躁奇异地被抚平了一些。
他叹了口气，抓了抓头发：“你说得对。下次……下次我一定做得更好。”这话像是在对周景逸说，更像是在对自己说。
这时，前排的何华和池少虞也结束了讨论，转过身来。
何华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刚刚结束的不是一场耗费心力的考试，而只是一次普通的练习。
池少虞则耷拉着脑袋，像一只被霜打过的茄子。
“何华，最后那道化学计算题，你答案是多少？”祁川墨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赶紧问道。
何华报出一个数字。祁川墨对照了一下自己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不一样。”
“你的步骤我看了一下，起始浓度代错了。”何华指了指祁川墨摊在桌上的草稿纸，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
池少虞在一旁苦着脸插嘴：“你们就别对答案了，越对我心越慌。
我感觉我这次能及格就谢天谢地了。”他看向何华，眼神可怜巴巴的，
“何华，下午考英语，你那些作文模板再给我看看呗？”
何华点了点头，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整理得一丝不苟的笔记本递给他：“重点看看我标红的那几个高级句型和连接词。”
池少虞如获至宝地接过去，嘴里念叨着：“还是何华你好……”
周景逸看着他们的互动，又看了看身边虽然沮丧但眼神已经重新燃起斗志的祁川墨，低头开始整理下一场考试需要用的文具。
阳光终于冲破了云层，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投下小片阴影，也微微驱散了教室里弥漫的沉闷压抑之气。
这只是无数个模拟考中的一场，是奔向终点途中必经的坎坷。
他知道，身边这个人，以及前方的朋友们，都还在努力，这就够了。
他轻轻吸了口气，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挑战。漫长的上午，才刚刚过去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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