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遗体被医院的工作人员用白布覆盖,缓缓推走了。
那冰冷的、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像是碾过周景逸的心脏,留下两道血肉模糊的辙痕。
病房里瞬间空荡了下来,只剩下尚未关闭的仪器屏幕,以及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的消毒水和死亡的气息。
周景逸维持着被祁川墨从背后抱住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的哭声已经停止了,不是因为悲伤已经过去,而是因为极致的痛苦已经超出了身体能够表达的极限。
他只是僵硬地靠在祁川墨怀里,眼睛空洞地睁着,望着那张空荡荡的、还残留着爷爷最后体温的病床,眼神里没有任何光彩,像两口枯竭的深井。
祁川墨能感觉到怀里身体的冰冷和僵硬,他能听到周景逸压抑的、断续的抽气声,像破了的风箱。
他不敢松开,也不敢说话,只是更紧地环住他,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尽管效果微乎其微。
“景逸……”祁川墨尝试着,用沙哑不堪的声音叫他的名字,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周景逸没有任何反应,仿佛灵魂已经随着那张推走的病床一起离开了。
护士进来处理后续事宜,看到相拥的两人,尤其是周景逸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低声对祁川墨交代了几句关于办理死亡证明和联系殡仪馆的事情。
祁川墨一一记下,对护士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他现在必须撑起来,周景逸已经垮了,他不能再倒下。
等到病房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祁川墨才小心翼翼地,试图将周景逸扶起来。
“景逸,我们……先回家,好吗?”他的声音带着哄劝的意味。
周景逸像是没有听见,身体沉得像块石头。祁川墨用了些力气,才将他半抱半扶地架起来。
周景逸的腿是软的,几乎无法站立,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祁川墨身上。
祁川墨咬着牙,支撑着他,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出病房,走进电梯,穿过医院冰冷空旷的走廊。
周景逸始终低着头,凌乱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祁川墨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一直没有停止过。
外面还在下雪,地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周景逸猛地打了个寒颤,却依旧没有什么大的反应。
祁川墨把他扶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周景逸就像一个人偶,任由他摆布,目光直直地落在车窗前飘落的雪花上,没有焦点。
回家的路上,车里死一般地寂静。祁川墨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哪怕是毫无意义的废话,也想打破这令人心慌的沉默,但看着周景逸那副样子,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只能伸出手,紧紧握住周景逸放在膝盖上、冰冷僵硬的手。
周景逸的手指动了一下,极其轻微,却没有回握。
回到那个曾经充满爷孙俩温情、后来又加入了祁川墨烟火气的家,气氛却变得比医院还要冰冷沉重。
爷爷的拖鞋还整齐地放在门口,他常坐的摇椅空荡荡地停在客厅中央,仿佛还在等待着主人的归来。
周景逸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身体晃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挣脱开祁川墨的搀扶,踉跄着冲进爷爷的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并从里面反锁了。
“景逸!景逸!”祁川墨心里一慌,连忙跟过去拍打着房门,“你开门!别一个人待着!”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祁川墨焦急地在门口踱步,他知道周景逸需要空间,但他更怕他一个人在里面做出什么傻事。
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努力听着里面的动静。
起初,什么声音都没有。然后,他听到了一种极其压抑的、像是从胸腔最深处被强行挤压出来的、破碎的呜咽声。
那声音不大,却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绝望,听得祁川墨心胆俱裂。
他不再犹豫,用力拍打着门板:“周景逸!你开门!让我进去!你听见没有!”
里面的哭声似乎大了一点,但仍然被死死压抑着,伴随着身体撞击什么的闷响,还有东西被打落在地上的声音。
祁川墨彻底慌了,他后退一步,抬起脚,狠狠地向门锁的位置踹去!一下,两下!
老式的门锁并不十分牢固,在几声巨响后,门板猛地弹开了!
卧室里一片狼藉。椅子倒了,床头柜上的水杯和药瓶摔在地上,碎片和水渍混在一起。
周景逸蜷缩在床脚的地板上,那是爷爷平时睡觉的位置。
他把自己紧紧缩成一团,脸深深埋在膝盖里,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发出那种如同受伤小兽般的、绝望的哀鸣。
他不再压抑,也不再顾忌,放任自己被巨大的悲伤彻底吞噬。哭声嘶哑而破碎,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控诉和不解。
祁川墨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揪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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