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爷爷的轮椅后面,像一个忠诚的守卫。
他的目光时而落在周景逸飞速移动的笔尖上,时而望向眼前这片浩瀚的金色海洋,心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平静和一种奇异的幸福感。
这种幸福,与他过去拥有的任何物质都不同,它来自于这种平凡的陪伴,来自于亲眼目睹重要之人梦想微光的重新点亮。
周景逸的画纸上,线条快速流淌。他先勾勒出爷爷坐在轮椅上的侧影,然后是轮椅的轮廓,再然后,是爷爷身前那一片姿态各异的向日葵。
他画得很投入,几乎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周遭的一切。那些被压抑了太久的绘画本能,在此刻喷涌而出。
他不仅是在画眼前的景物,更是在描绘一种情绪,一种渴望——对光,对温暖,对生命力的渴望。
爷爷一直微笑着看着,看着孙子,也看着花田,眼神渐渐有些迷离,仿佛透过眼前的景象,看到了更遥远的时光。
不知过了多久,周景逸停下了笔,轻轻舒了一口气。
一幅生动的速写已经完成。画面上,爷爷的身影安详,向日葵蓬勃向上,整个画面充满了动态的光感和温暖的希望。
“画好了?”祁川墨轻声问。
周景逸点了点头,把速写本递到爷爷面前。
爷爷戴上老花镜,仔细地看着,手指颤抖地抚摸着画纸上的自己和小小的向日葵,眼眶瞬间就红了。
“像……真像……我们景逸,画得真好……”他的声音哽咽了,“比爷爷记忆里的还要好……”看着爷爷激动的样子,周景逸的鼻子也一阵发酸。
他忽然觉得,自己放弃画画的那几年,辜负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一直默默支持他、理解他的爷爷。
祁川墨拿出手机,对着画和周景逸、爷爷,还有他们身后无边的向日葵田,按下了快门。
他想要留住这一刻,留住周景逸眼中重新燃起的光,留住爷爷脸上心满意足的笑容,留住这片见证了他们重要时刻的金色海洋。
夕阳开始西沉,将天空和向日葵田染成了更加浓烈的橘红色。
金色的光芒变得温柔而绵长,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怀旧的滤镜。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爷爷。”祁川墨看了看天色,虽然不忍打破这美好的氛围,但还是不得不提醒道。
爷爷的身体经不起劳累和晚间的凉气。
爷爷显然意犹未尽,但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他恋恋不舍地又看了一眼向日葵田,点了点头:
“好,回去……今天,爷爷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周景逸脸上,充满了慈爱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托付。
返程的路上,爷爷大概是因为疲惫和心满意足,很快就在后座睡着了,发出均匀而轻微的鼾声。
车里很安静,只有音乐还在低声流淌。祁川墨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安睡的爷爷,又看向旁边望着窗外发呆的周景逸。
晚霞的余晖将周景逸的脸映照得格外柔和。
“今天……谢谢你。”周景逸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几乎要淹没在音乐里。但他知道祁川墨能听见。
祁川墨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容在霞光里显得有点痞,又有点暖:“谢什么?跟我还客气。”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起来,“看到爷爷和你今天这么开心,我觉得比什么都值。”
周景逸转过头,看向祁川墨。那双总是带着点桀骜或是戏谑的眼睛,此刻在夕阳下,清澈而真诚,清晰地映出了他自己的影子。
他心里那片冰冷的荒原,似乎又有一小块,被这目光熨帖得温暖起来。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窗外。天边的晚霞绚烂如锦,预示着明天或许又是一个好天气。
车子载着他们,向着来路返回,也将这片金色的向日葵田,和这个下午所有的温暖与触动,深深地镌刻在了三个人的记忆深处。
对于周景逸而言,这不仅仅是一次圆梦之旅,更像是一次与过去那个被遗忘的自己的和解,一次在绝望的寒冬里,窥见的、名为希望的金色光芒。
而这光芒,身边这个叫祁川墨的人,功不可没。
老屋坐落在村子边缘,背靠着一片小竹林,前面有个不大的院子,垒着矮矮的石头墙。
是典型的南方农村旧式平房,白墙黑瓦,因为久无人住,墙上爬满了郁郁葱葱的爬山虎,显得有些寂寥,但也别有一番古朴沉静的味道。
祁川墨停好车,和周景逸一起,小心翼翼地将还在熟睡的爷爷从车里抱出来,安置到老屋唯一一间收拾得还算干净的卧室床上。
爷爷睡得很沉,甚至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今天下午的兴奋和旅途的劳顿显然耗尽了他本就不多的精力。
两人轻手轻脚地退出来,关好房门。
老屋里弥漫着一种木头、灰尘和淡淡霉味混合的气息,但并不难闻,反而有种时光停滞的感觉。
堂屋很大,但家具很少,只有一张八仙桌和几把旧椅子,角落里堆着些蒙尘的农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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