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停在老式居民楼楼下时,五层窗口的灯像颗攥在黑夜里的暖珠子,亮得让人心里发颤。张君威早搓着手站在单元门口,军大衣领子立得老高,见林晚从后座下来,忙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粗粝的手掌一把接过皮箱:“可算到了!楼道里没灯,我走前头给你挡着,慢点儿踩,台阶上有冰碴子。”
林晚跟在他身后往上爬,水泥楼梯被岁月磨得发花,每走一步都能听见鞋底蹭过台阶的“沙沙”声。张君威的大嗓门在空荡的楼道里撞出回音:“咱这楼共六层,咱住五层,不算高!屋里三间房,我和你嫂子住东边那间,俩徒弟住西边,中间那小间原本堆杂物,我下午抽空腾出来了,虽小,却挡风。”说话间到了五楼门口,门虚掩着,没等推,就听见里头传来铝壶“滋滋”冒热气的响,混着葱花饼的焦香,顺着门缝钻出来,勾得人胃里发暖。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裹着煤炉温度的热气扑面而来,林晚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是冷的,是暖得太突然,冻僵的毛孔都在慢慢舒展。客厅不大,靠墙摆着个掉漆的木头柜,柜上放着台老式电视机,屏幕旁边贴满了孩子们的贴纸。煤炉在角落烧得正旺,炉上坐着的锅里咕嘟咕嘟煮着东西,冒出的白气裹着肉香,飘得满屋子都是。
“快进来坐!”嫂子系着蓝布围裙从厨房走出来,红围巾还没摘,陕西口音软乎乎的,像刚蒸好的馒头,“我刚把饼翻了个面,再等两分钟就能吃。你先去小间歇会儿,我给你端碗热水来。”
林晚跟着她往小间走,推开门才发现,这屋子虽只有六七个平方,却收拾得格外利索:靠墙摆着张军绿色折叠床,床板上铺着洗得发白的碎花褥子,褥子边角缝着圈新布,看得出来是刚补过的;床头放着个灌好热水的玻璃瓶子,外面裹着层毛线套,瓶身上还贴着张卡通贴纸;墙角的小桌上摆着个搪瓷杯,杯沿印着“劳动最光荣”的字样,旁边竟还放了包刚拆封的护手霜——是最便宜的那种,却看得林晚眼眶发潮。
“这床是之前工地剩下的,我下午擦了三遍,褥子也晒过了,你放心睡。”嫂子把热水递到她手里,又从衣柜里翻出件厚毛衣,“这是我去年织的,没穿过几次,你要是冷,就先披上。”林晚接过毛衣,指尖触到毛线的纹路,暖得能焐热心里的凉。
没等歇多久,张君威就喊吃饭了。饭桌摆在客厅中央,四方的木桌擦得发亮,上面摆着三菜一汤:一盘金黄的葱花饼,一盘炒白菜,一盘萝卜炖排骨,还有碗撒了香菜的蛋花汤。嫂子把最大的一块排骨夹到林晚碗里:“快吃,这排骨炖了俩小时,烂乎,你牙口不好也能嚼动。我听你张哥说你没吃晚饭,肯定饿坏了。”
林晚咬了口葱花饼,焦脆的外皮裹着咸香的葱花,嚼在嘴里满是面香,热乎气顺着喉咙往下滑,暖得胃里发沉。张君威喝了口白酒,放下酒杯,夹了口白菜,突然开口:“小林,你那信息的事儿,我跟你嫂子商量了,你别着急去看,也别瞎租。我在这附近认识几个房东,都是实在人,等明儿我帮你打听打听,找个便宜又安全的,咱不跟那些黑中介打交道。”
嫂子在旁边点头,给林晚添了勺汤:“是啊,你一个小姑娘家,在外头不容易,可不能让人骗了。我之前……”她顿了顿,舀汤的手慢了半拍,“我之前丈夫入狱,我一个人在这儿打零工,租房子被中介骗了三个月房租,走投无路时,是你张哥帮我找的活,还帮我要回了房租。那时候我就想,这人啊,在外头,能遇上个体面人,比啥都强。”
张君威听着,放下筷子,语气突然变得格外认真,糙嗓门里带着股子倔劲儿:“咱东北人在外头,讲究的就是个实在!不能让人说咱不仗义,更不能给东北人丢脸。你既然找着我了,我就不能让你受委屈。往后要是有啥难处,别客气,跟哥说,跟你嫂子说,咱都是老乡,跟一家人一样。”
林晚喝着热汤,看着炉子里跳动的火苗,听着两口子你一句“多吃点饼”、我一句“汤不够再添”的叮嘱,手里的搪瓷碗烫得能焐热指尖,心里那点漂泊的慌劲儿,像被这热乎气熨过似的,一点点变得平整。她突然想起几个小时前,自己还蹲在雪地里哭,觉得这夜色漫长得没有尽头,可现在,坐在这五层楼上的小屋里,吃着热乎的饭菜,听着暖心的话,竟真真切切有了“安下来”的踏实——原来所谓的“家”,从来不是多大的房子,而是有人愿意为你腾一间小屋,煮一碗热汤,把你的难处,当成自己的事儿。
吃完饭,嫂子收拾碗筷,张君威帮林晚把皮箱拎进小间,又把暖水瓶放在床头:“夜里要是冷,就把热水瓶放被窝里。楼道里黑,要是起夜,就喊我,我给你拿手电筒。”林晚点点头,看着他走出房间的背影,突然想起小时候,爸爸也是这样,睡前会帮她把暖水瓶放好,会叮嘱她夜里别踢被子。
关上门,林晚坐在折叠床上,摸着床头暖乎乎的玻璃瓶子,窗外的夜色依旧浓,可心里却亮得像装了盏灯。她知道,从今晚起,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她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这五层楼上的小间,这对好心的夫妻,就是她寒夜里的依靠,是她在异乡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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