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亚市档案馆的刑侦史展览开展那天,老周特意穿了件熨得平整的衬衫,手里捧着那个复刻的铁皮盒——里面装着欠条、工资条的复制品,还有那本日记的扫描件。展厅门口的电子屏上滚动着案件简介:“1999年三亚城郊出租屋命案,2023年通过Y染色体DNA技术破获,跨越23年的正义终至”,来来往往的参观者停下脚步,小声讨论着这段尘封的往事。
老周跟着档案馆的工作人员走到专属展区,玻璃展柜里,“质量标兵”奖状的复制品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旁边是那张374元的工资条,铅笔写的“再攒200”字样被放大印在说明牌上。铁皮盒摆在中央,盒盖微微敞开,能看到里面折叠的欠条和未寄出的信。展柜下方的屏幕循环播放着两段视频:一段是兴达制衣厂的老影像,工人们穿着蓝色工装在流水线前忙碌,镜头扫过宣传栏时,“刘某”的名字隐约可见;另一段是小李提审何兵的片段(已做隐私处理),何兵低头供述的画面,配上刘军哽咽着说“姐姐终于能安心”的录音,不少参观者红了眼眶。
“周法医,您看这儿。”工作人员指着展柜旁的留言板,上面已经贴了不少便签。有人写着:“原来每个悬案背后,都有一个认真生活的人”;还有人说:“DNA技术太厉害了,谢谢警察同志不放弃”。老周看着这些留言,突然注意到一张泛黄的便签,字迹有些颤抖:“我是兴达制衣厂的老员工,当年和刘某一个车间,她人很勤快,总帮我缝补工装……没想到她遭遇了这种事,今天看到这些,也算替她松了口气。”
老周的眼眶一热,想起前几天收到的一封信,是刘军寄来的。信里说,他带着姐姐的骨灰回了湖南老家,埋在父母的坟旁,还把那张“质量标兵”奖状的照片烧给了姐姐,“告诉她,她当年的努力,现在有很多人知道了”。信的末尾附了一张照片,坟前摆着一件崭新的棉衣,是刘军按照姐姐当年没缝完的样式,找裁缝做的,“就当姐姐终于给我寄来了冬天的温暖”。
这时,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拉着妈妈的手走到展柜前,指着工资条问:“妈妈,为什么她攒200块钱都这么难呀?”妈妈蹲下来,轻声说:“因为那时候生活不容易,但她想给弟弟交学费,所以很努力地省钱。你看,她虽然不在了,但大家还记得她,这就是认真生活的意义呀。”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伸手摸了摸展柜的玻璃,像是在和23年前的刘某打招呼。
老周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所有的奔波都值得。从旧货市场淘到铁皮盒,到比对DNA锁定嫌疑人,再到整理证物、筹备展览,这半年来的点点滴滴,像是一场跨越时光的对话——他们替刘某说出了没说出口的话,替她完成了没实现的愿望,替她让更多人知道,曾经有一个叫刘某的女孩,在三亚的出租屋里,怀揣着对家人的爱,认真地过着每一天。
展览快闭馆时,小李也来了,手里拿着一份最新的警方通报:“何兵在监狱里提交了悔过书,说想把自己的积蓄捐给贫困学生,算是弥补对刘某弟弟的亏欠。”老周接过通报,上面写着何兵的一段话:“23年来,我每天都在后悔,如果当初没赌钱,没借钱,就不会有这样的悲剧。希望我的钱能帮到像刘某弟弟当年一样的孩子,让他们能安心读书,别走我的老路。”
走出档案馆时,夕阳正缓缓落下,把天空染成了温暖的橙色。老周抬头看着天空,仿佛看到了23年前的刘某——她穿着制衣厂的工装,手里拿着没缝完的棉衣,站在出租屋的窗前,望着远方的家,眼里满是期待。他在心里轻声说:“刘某,你的故事有人听了,你的愿望也有人帮你实现了,放心吧。”
晚风拂过,带着大海的咸湿气息,像是一场迟来23年的回应,温柔地落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而展厅里的铁皮盒、工资条和日记,还在静静地诉说着: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真相,终会被看见;那些认真生活过的痕迹,永远不会被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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