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座皆静,连歌舞声也不知何时停了。
所有妃嫔都屏住了呼吸,裹在厚重吉服里的身体不自觉地绷紧。
苏尚宫眉头微蹙,上前一步似要安排,但见皇后盛怒,又止住了脚步。
就在侍卫要上前拖人时,陈月仪突然开口,声音清越:皇后娘娘息怒。
所有人都看向她。王萱冷眼睨来,狐毛领子簇拥着的脸上满是寒霜:婉贵妃有何高见?
陈月仪离席,走到殿中跪下,玄色貂皮斗篷铺散在光滑的金砖地面上,上面的金线牡丹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陛下,皇后娘娘,今日小年,见血不祥。
这宫女虽毛手毛脚,但罪不至死。不如小惩大诫,逐出宫去,既全了娘娘仁德之名,也顺应了年节祥和之气。
她这话,合情合理,既给了皇后台阶,又彰显了仁心。
沈彦之看着跪在殿中的陈月仪,她低着头,赤金步摇的流苏轻轻晃动,那紫貂毛的领子衬得她脸颊愈发白皙,姿态谦卑,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风骨。
他心中一动,开口道:婉贵妃所言有理。皇后,便按她说的办吧。
他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殿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皇帝金口已开,王萱再不甘,也只能咬牙应下,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是,臣妾遵旨。
她盯着陈月仪,几乎要将她看穿。
好个陈月仪!竟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踩着她博取贤名!
苏尚宫悄然示意,立刻有两个穿着棉袍的内侍上前,将那瘫软的小宫女迅速带了下去。
陈月仪谢恩起身,垂眸退回座位,自始至终,未看皇后那几乎喷火的眼睛一眼。
她拢了拢披风,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经此一事,宫中人精们都品出些味道来了。
婉贵妃,似乎并非全然失势。而皇后,也并非不可挑战。
这冬日里的后宫,看似被皇后厚重的貂裘狐氅所笼罩,实则暗流之下,仍有暖色在悄然涌动。
夜色深沉,长春宫内。
云岫一边为陈月仪卸下沉重的吉服和头面,换上轻便柔软的寝衣,一边后怕道:娘娘,您今日太冒险了!若是陛下不开口......
他不会不开口。
陈月仪看着镜中自己卸去钗环后更显清丽的面容,拿起梳子缓缓梳理着长发,陛下需要一个人来平衡皇后,也需要一个的后宫榜样。我今日所为,正合他意。
她顿了顿,嘴角泛起一丝冷意,与身上柔软的寝衣形成鲜明对比,而且,经此一事,王萱必然更加视我为眼中钉,她按捺不住的时候,就快到了。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陈月仪吐出一个字,呼出的气息在微凉的寝殿内形成淡淡白雾,等王家自己把刀递过来。
云岫,让我们在宫外的人,加紧查探王崇私藏那批军械的最终去向和用途。另外......
她压低声音,寝衣的丝缎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细微的声响,想办法,让瑞王的人,发现这条线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不仅要自保,更要在这盘棋局中,为自己谋一个真正的未来。
窗外风雪愈急,扑打着窗棂,宫灯在寒风中摇曳,将所有人的影子都拉得忽长忽短,如同这深宫中,变幻莫测的人心与命运。
雪夜的宫道格外寂静,皇帝沈彦之的仪仗并未大张旗鼓,只带着贴身内侍王承恩和几个提灯护卫,踏着新雪,悄然行至长春宫。
宫门早已落钥,听闻陛下亲临,守门内侍慌忙开启。
云岫得了信儿,急忙入内禀报时,陈月仪已卸了钗环,正披着一件银红色缠枝莲纹的织锦缎面棉袍,坐在暖榻边就着灯烛翻阅书卷。
听闻圣驾将至,她并未急着更衣打扮,只令云岫将室内灯烛挑亮些,自己则随手理了理鬓角散落的发丝。
沈彦之踏入殿内,带进一股凛冽的寒气,他脱下玄狐毛滚边的墨色缎面斗篷,露出里间明黄色的常服。
目光落在陈月仪身上,见她云鬓半偏,脂粉未施,在暖融的灯火下别有一种家常的温婉,不似白日那般华贵逼人,眼神不由得柔和了几分。
“臣妾接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陈月仪起身欲行礼。
沈彦之快走两步扶住她:“不必多礼,是朕来得突然。”
他握着她的手,触感微凉,不禁蹙眉,“手怎么这样凉?殿内的炭火可还足?”
“足矣,是臣妾自己体寒,不碍事的。”
陈月仪柔顺地回答,引着他到暖榻边坐下,亲手斟了一杯刚沏好的热茶奉上,“陛下深夜前来,可是有要事?”
她目光盈盈,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沈彦之接过茶盏,暖意透过瓷壁传来。
他看着陈月仪,白日宴席上她跪地求情的身影与眼前温柔的模样重叠,心中那份因皇后咄咄逼人而产生的烦闷,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无事,只是想起今日宴上……”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皇后行事,愈发苛厉了。”
陈月仪在他身侧坐下,声音轻柔如羽:“皇后娘娘执掌六宫,威仪自然要紧。
今日那小宫女也确实莽撞,冲撞了凤驾,娘娘动怒也是情理之中。”她并未直接指责皇后,反而先予以理解。
沈彦之冷哼一声:“冲撞凤驾?若非你求情,一条人命就没了!小年佳节,她竟要在宫中动杖毙之刑,何曾顾及过朕的颜面与天和?”
他将茶盏重重放下,显是积怨已深,“她兄长刚立了军功,她便如此迫不及待地张扬起来,真是……”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那份对皇后以及其背后王家势力的忌惮与不满,已表露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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