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霖川心中念头飞转。琳秋婉胸口那道被玄霜封住的雷煞之伤,绝不能放任不管。那如同一个埋在火药桶上的冰盖,一旦玄霜之力耗尽或她内力不济,雷煞余劲爆发,后果不堪设想。必须尽快将其中的毁灭之力引导出来,并以温和的生机之力修复创伤。
但如何下手?
直接告诉她?“你胸口被我打伤了,我需要帮你治疗。”
以她此刻对自己的戒备和那倔强的性子,恐怕宁可伤势恶化,也绝不会同意。
更何况,他“恢复视力”这件事,目前还是一个他不想完全摊牌的底牌。在这危机四伏、前路未卜的时刻,多保留一分秘密,或许就多一分主动。
一个有些……卑劣,却可能是唯一可行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形。
既然她不知道我能看见……那便继续“看不见”。
既然她不知道自己胸口有这道具体的伤……那便由我这个“瞎子”,来“摸”出来。
打定主意,谢霖川的神色愈发平静无波。他转向琳秋婉的方向,空洞的目光(伪装的)似乎没有焦点地“望”着她,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平稳:
“你内息紊乱,伤势不轻。方才爆炸,除了内腑震荡,体外可有其他伤处?”他顿了顿,补充道,“我虽目不能视,但对气机感应尚可。你周身气息流转,在胸口处似有凝滞阻塞之感,异常明显。”
他这话半真半假。真的部分是,她胸口因玄霜封脉和雷煞残留,气息流转确实不畅。假的部分是,他并非单纯靠气机感应,而是亲眼所见。
琳秋婉闻言,琉璃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讶异。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口,但因为角度和衣物的遮挡,依旧未能发现那道隐于领口下的伤痕。她只是觉得胸口一直有些闷痛,呼吸不畅,原以为是内伤所致,并未多想。
此刻听谢霖川如此说,她心中不免也起了疑。难道真的还有外伤?自己竟未察觉?
她尝试着更加仔细地感知胸口区域,确实能感觉到一股不同于纯粹内伤的、带着灼痛与麻痹的异样感,只是被更强烈的内腑剧痛和玄霜的冰冷感掩盖了。
“我……”她张了张嘴,有些犹豫。让一个男子,尤其是他,来探查自己胸口的伤处?这实在……
见她迟疑,谢霖川心中了然,知道她脸皮薄,定然难以启齿。他立刻以退为进,语气平淡甚至带着一丝疏离:“若你不便,也罢。只是气息凝滞之处,往往是伤患所在,拖延下去,恐生变数。你自行运功疏导试试,若能化解,自是最好。”
他这话看似放手,实则将选择的压力和责任推给了琳秋婉。点明了隐患,又摆出一副“与我无关”的姿态。
琳秋婉咬紧了下唇。她何尝不知伤势拖延的危害?尤其是这种涉及异种能量残留的伤。自行运功?她此刻内息混乱,能稳住伤势不恶化已是勉强,哪里还有余力去精准疏导胸口那处凝滞?
理智与羞耻在心中激烈交战。
最终,对伤势的担忧,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他方才出手斩杀妖祟和递水行为所产生的、极其微弱的信任感,压倒了羞赧。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低若蚊蚋,带着明显的僵硬:“……如果在……胸口。我……我自己无法确定具体位置,也……无力疏导。”
说完这话,她几乎将头埋进了膝盖,耳根红得如同滴血,根本不敢看谢霖川。
谢霖川心中微微一动,知道她这是默许了。他面上不动声色,依旧维持着“盲人”的姿态,缓缓靠近她。
“得罪。”他再次吐出这两个字,然后伸出了左手。
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刻意的小心翼翼,仿佛真的在凭借“气机感应”寻找伤处。指尖在空中微微停顿,然后,缓缓地、带着一丝试探性地,落在了她锁骨下方的衣襟处。
指尖触碰到微凉细腻的肌肤,两人身体皆是不易察觉地微微一僵。
琳秋婉更是浑身紧绷,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双手死死攥住衣角,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她紧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煎熬。
谢霖川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和抗拒。他收敛心神,摒弃所有杂念,指尖沿着她所说的“胸口”区域,极其缓慢地、仔细地“探查”着。
他的指尖带着修炼雷霆之力特有的、一丝微弱的温热与麻痹感,在她冰凉的肌肤上游走。动作专业而克制,没有任何狎昵之意,仿佛真的只是一位医者在检查伤处。
终于,他的指尖,准确地停留在了那道寸许长的、泛着暗红的伤痕之上。
就是这里。
他指尖微微用力,能感觉到那层薄薄玄霜寒气的抵抗,以及其下隐隐躁动的雷煞余劲。
“是这里?”他沉声问,语气平静无波。
琳秋婉感觉到他指尖停留的位置,正是自己感觉异样最明显的地方。她咬着唇,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发出一声细若游丝的:
“……嗯。”
确认了位置,谢霖川不再犹豫。
“凝神,放松。我会试着引导出残留的异力,过程可能会有些痛。”他低声嘱咐,随即,指尖那丝微弱的雷霆之力性质陡然一变,从温和的探查化作了精纯平和的生机之力,混合着他新生的、对力量极强的掌控力,如同最纤细的丝线,小心翼翼地探入那被玄霜封住的伤痕之中。
琳秋婉只觉得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透体而入,胸口那处一直存在的灼痛与麻痹感,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开始被缓缓抽离。同时,一股带着生机的暖流注入,修复着受损的肌体。这感觉并不舒服,甚至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但她能感觉到,那困扰她的异样感正在逐渐减轻。
她微微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谢霖川那专注而平静的侧脸,看着他紧抿的唇线,看着他那一头刺目的霜发……
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她立誓堕魔要斩的宿敌,此刻却在为她疗伤。
而他,依旧“看”不见。
这荒谬的现实,让她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与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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