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州,临河小院。
竹影婆娑,流水潺潺。叶知秋与陆云溪的到来,让这处僻静小院更添了几分清雅超然之气。
琳秋婉将二人迎入室内,奉上清茶。她依旧是一身素衣,容颜清秀,只是眉宇间那缕挥之不去的愁苦,比往日更重了几分,即便在她刻意保持的平静之下,也难以完全掩盖。
叶知秋端起茶杯,轻轻啜饮一口,温润平和的目光落在琳秋婉身上,仿佛能看透她内心的波澜。他放下茶杯,声音温和如春风拂过湖面:“秋婉,山河碑线索探寻不易,不必过于焦灼。今日我与你陆师姐前来,一为看看你,二来……你若心中有何困惑,但说无妨。在追寻大道与真相的路上,心有滞碍,反而不美。”
琳秋婉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泛白。她抬起清冷的眸子,看向叶知秋,那目光中带着挣扎,也带着一丝寻求答案的渴望。她深吸一口气,终于问出了那个压在心底最沉重的问题:
“师尊……关于那‘宿命’……秋婉实在愚钝,至今未能参透。立誓之后,心中却愈发迷茫。是否……我与谢霖川之间,注定只能存一?是否这宿命,唯有以一方的彻底消亡,方能终结?”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泄露了内心的煎熬。
叶知秋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怜惜。他轻轻叹息一声,那叹息中包含着对命运弄人的感慨,也带着长辈对晚辈的关怀。
“秋婉,”他的声音愈发温和,“你可知,我当初让你知晓宿命,还有你李师叔点醒你圣体与凌玄剑仙之关联,其本意为何?”
琳秋婉微微一怔。
叶知秋继续道:“我之意,乃是让你‘知’。知晓自身肩负,明了因果由来,洞悉潜在危机。而非让你被这宿命枷锁束缚,更非强迫你必须走上某条特定的、充满杀戮的道路。”
‘知’非‘从’
他的目光清澈而深邃,仿佛能照见人心:“谢霖川身负赤幽冥铁,确是关键,亦是大凶。然,凶戾未必不可导引,煞气未必尽是毁灭。你李师叔曾言,其或可为‘砥砺之石’,此言并非全无道理。我辈修行,探寻大道,化解灾劫,其路绝非只有‘杀伐’一途。厘清宿命,是为了找到根源,寻求化解之道,而非简单的你死我活。”
他看向琳秋婉,眼中带着赞许:“你立下道心之誓,恪守本心,明辨是非,以守护苍生为念,而非被仇恨或恐惧蒙蔽双眼。此心此性,殊为可贵,叶某欣慰不已。”
提到柳清,叶知秋语气中也多了一丝复杂的意味:“你师尊柳清,此前或有不当之处,或许迫于形势,或许囿于门户之见。但你需知,他抚养你成人,授你艺业,恩情非浅。你能明辨是非,坚守己道,不迁怒,不盲从,更显你心性之澄澈坚韧。
秋婉,你是个非常懂事的好孩子,也正因为懂事,才更让人心疼啊……。”
这一番话语,如同温暖的阳光,逐渐驱散了琳秋婉心中部分冰冷的迷雾。她一直以为,知晓宿命就意味着必须承担起斩杀对方的责任,却从未想过,知晓本身,也可以是为了更好地理解、应对,乃至……寻求超越与化解。
原来,师尊和李师叔,并非要她做一个无情的刽子手。
原来,她的道心之誓,并非枷锁,而是她遵循本心、自主选择的道路。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委屈的释然交织涌上心头,让她眼眶微微发热。她连忙低下头,掩饰住瞬间翻涌的情绪。
叶知秋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知道自己的话已触及她内心。他不再多言,给予她消化和思考的空间。
一旁的陆云溪也默默地看着琳秋婉,眸中闪过一丝理解。她虽未经历如此复杂的宿命纠缠,但修行路上的迷惘与抉择,却是相通的。
关于宿命、道心与责任的对话,悄然抚平着琳秋心中的褶皱,也为未来那纷乱复杂的棋局,埋下了一颗截然不同的种子。
小院内,茶香袅袅,水声潺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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