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退去,天光微熹,给苍凉的长城轮廓镀上了一层冰冷的铅灰色。
一支由朔玄州边军派出的例行巡逻小队,踩着晨露,沿着这段早已被标记为“丙等残损,需注意”的城墙缓慢行进。小队什长是个脸上带疤的老兵,名叫赵铁柱,在这片边境厮混了十几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熟悉得很。
“头儿,前面就是七号烽燧和那段塌了大半的墙了。”一个年轻士卒指着前方说道,语气轻松,“听说昨晚是王老蔫他们队在这片值夜,估计又躲哪个旮旯里赌钱去了。”
赵铁柱嗯了一声,浑浊的眼睛却微微眯起。太安静了。往常就算王老蔫他们偷懒,这附近也该有些鸟叫虫鸣,或是他们自己人的笑骂声。可此刻,除了风声,一片死寂。
随着距离拉近,一股若有若无的、像是陈年庙宇里腐朽的檀香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腥气,随风飘来。赵铁柱的眉头立刻皱紧了,手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刀柄。
“不对劲,都打起精神!”他低喝一声,巡逻小队的士卒们也收敛了散漫,握紧了兵器。
当他们转过一个弯,看清七号烽燧和下方那片篝火残骸的景象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僵在了原地。
篝火早已熄灭,只剩下一小堆冰冷的、颜色发暗的灰烬。原本应该围坐在那里的五名兵卒,不见了踪影。他们的兵器、水囊、甚至赌博用的骰子,都散落在地上,保持着使用时的状态,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
但人,却凭空消失了。
没有打斗痕迹,没有血迹,没有脚印,什么都没有。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凭空抹去。
“王老蔫?狗娃?”赵铁柱试探着喊了两声,声音在寂静的废墟前显得异常空洞,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那股诡异的腐香气息,愈发浓郁。
一股寒意顺着所有士卒的脊椎爬了上来。
“…你看那边!”另一个士卒声音发颤地指向不远处的了望台。
赵铁柱抬头望去,瞳孔骤缩。
了望台上,那名本该值守的哨兵,依旧保持着怀抱长矛倚墙而立的姿势。但他一动不动,头颅微微垂下,整张脸笼罩在阴影里。
“二牛?你他妈睡死了?!”赵铁柱骂了一句,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他示意两名手下上去看看。
两名士卒战战兢兢地爬上了望台,轻轻推了那名叫做二牛的哨兵一下。
“噗通。”
一声沉闷的响声。那哨兵直接僵直地向前栽倒,重重地摔在台子上,依旧保持着环抱的姿势,如同一个人形的木偶。他的眼睛圆睁着,瞳孔涣散,里面没有任何神采,只有无边的恐惧凝固其中,脸上没有任何血色,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灰败。没有伤口,没有血迹,就像是……所有的生机在瞬间被彻底抽干。
“啊——!”上去查看的士卒吓得连连后退。
赵铁柱脸色铁青,快步上前,伸手探了探二牛的鼻息和颈脉。
冰冷,僵硬,毫无生机。
死了。死得透透的。而且死状诡异,闻所未闻!
他的目光猛地扫向城墙根那个巨大的缺口,又看了看地上散落的、原封不动的物品,以及那死寂的烽燧和诡异的哨兵尸体。
不是马贼,不是野兽,也不是寻常的疾病或意外。
这是一种他无法理解、却本能感到毛骨悚然的东西造成的!
“撤!立刻撤回大营!”赵铁柱当机立断,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快!把这里的情况,原原本本上报!快马加急!”
他不敢再多待一刻,那股萦绕不散的腐香,那无声无息的死亡,都让他这个在边境见惯了生死的老兵,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巡逻小队如同受惊的兔子,仓皇地逃离了这片死寂之地,只留下那冰冷的灰烬、散落的物品、僵硬的尸体,以及那个仿佛通往幽冥的城墙缺口,在渐亮的晨光中,无声地诉说着昨夜发生在此地的、不为人知的恐怖。
消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虽未立刻激起惊涛骇浪,但那层层扩散的、冰冷的涟漪,终究会传到该听到的人耳中。
只是不知,当权者们听闻这来自古老边墙的、语焉不详的诡异警报时,是会嗤之以鼻,还是会……从中嗅到那来自遥远荒域的血腥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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