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线上的产品，恰恰是这个行业里最赚钱的东西。”张沈薇的笑意加深，那慵懒的姿态没变，话语却像淬了冰，“方总，你告诉我，我们为什么要跟钱过不去？”
“因为短期的钱，会变成长期的债。”方海莲迎着她的目光，毫不退缩，“人设总有崩塌的一天，粉丝的热情也会被下一个更光鲜的产品吸引。但一个有血有肉、能与观众共情的灵魂，他的价值只会随着时间沉淀。我们培养的不是快消品，是艺术家。这才是海莲娱乐真正的护城河。”
张沈薇的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似乎对“护城河”这个词很满意。
“继续。”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方海莲深吸一口气，翻到下一页，被激起的斗志让她眼中的光芒愈发坚定。“除了改变培养模式，我建议将慈善与艺人成长深度绑定。不是作秀，而是‘陪伴式公益’。”
“‘陪伴式公益’？”张沈薇终于重复了她的话，语调里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嘲弄，“方总，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公司的性质？海莲娱乐，不是海莲基金会。你让一个日进斗金的艺人，停下所有商务，跑去山区教小孩子唱歌？你知道这空窗期一天，我们要损失多少钱吗？还是说，你想用我的钱，来满足你那点……天真的理想主义？”
“天真？”方海莲被这句评价刺得心脏一缩，一股热血冲上头顶，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张总！您觉得这是天真吗？我们现在签下的每一个新人，都在赌！赌他们背景干净，赌他们人设不崩，赌他们不会一夜之间变成需要千万公关费去填补的法律和道德黑洞！与其把钱花在事后补救，为什么不能从一开始就投资在‘人’的塑造上？一个真正见过天地、有过付出的艺人，他的根基才最稳！这难道不是最划算的生意吗？”
这句话说完，办公室里陷入了骇人的寂静。
派派和雪梨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凝滞，不安地动了动。
方海莲的胸口剧烈起伏，她知道自己失态了。她几乎是吼出了最后那句话。但她不后悔。这是她压抑了整晚，甚至更久的情绪。
良久，张沈薇缓缓站起身。派派和雪梨立刻从她身上滑下来，乖巧地站在一旁。
她没有走向方海莲，而是走到了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她，只留给方海莲一个孤高清冷的背影。
“方总。”她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你知道你这个方案，一旦推行，意味着什么吗？”
方海莲的心脏狠狠一跳。
“意味着海莲娱乐要放弃短期内最唾手可得的利益，去投入一场可能根本看不到回报的豪赌。”张沈薇转过身，墨绿色的眼眸在晨光下像两块深邃的宝石，直直地钉在方海莲脸上，“意味着，我们要成为整个行业的异类，成为所有急功近利者的笑柄和公敌。”
方海莲咬紧嘴唇，一言不发。这些，她都想过。
“但同时……”张沈薇的唇角，终于绽开一抹真正的、带着危险与欣赏的笑意，“也意味着，一旦我们成功，海莲娱乐将成为规则本身。一个所有人都想模仿，却永远无法复制的标杆。”
方海莲的眼睛瞬间被点亮，她几乎不敢呼吸：“所以，您的意思是——”
“做。”张沈薇打断她，只有一个字，斩钉截铁。
方海莲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又猛地松开，巨大的狂喜和酸涩一同涌上来，让她眼前一阵发黑。
“我有一个条件。”在她找回自己的声音之前，张沈薇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她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带着一丝凉意，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直视自己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方海莲的呼吸瞬间停滞。
“这个让你差点跟我拍桌子的计划，从头到尾，你一个人负责。”张沈薇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情人的呢喃，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不许假手于人，不许找任何借口。我要你亲手把这个梦做出来，或者……亲手把它摔碎。整个过程，我都会看着。”
“我……”方海莲的声音在颤抖。
“能做到吗？”张沈薇的手指在她下颌的皮肤上轻轻摩挲，那微小的触碰，却让她感觉像被电流击中，整个人都在发烫。
“……能。”方海莲咬着牙，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字。
“很好。”张沈薇满意地松开手，那份灼人的温度骤然消失。她转身走回沙发，重新靠了进去，恢复了那副慵懒的模样。
方海莲站在原地，感觉双腿发软。她定了定神，拿起平板，转身就想逃离这个让她快要窒息的空间。
“方总。”张沈薇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
方海莲脚步一僵，回头看她。
“你看，让你说真话，也不是那么难。”张沈薇靠在沙发上，墨绿色的眼眸里尽是玩味，“下次，别再用那些公事公办的报告来试探我。直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方海莲的脸“轰”地一下涨得通红，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冲出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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