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高峰的地铁像沙丁鱼罐头,汗味、香水味和廉价便当的味道在空调冷气里发酵。
江玄的姿势很奇怪,他单手抓着吊环,另一只手臂护着脚边的塑料袋,里面两颗青椒和一盒打折排骨被挤得变了形。
车厢随着轨道轻微摇晃,广告屏的光怪陆离掠过一张张疲惫麻木的脸。
“前方到站,奉阳广场…”
电子报站女声字正腔圆。就在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
嗡!
毫无预兆的眩晕感如同高压水枪,狠狠冲垮了江玄的意识堤坝!视野被一片刺目的纯白吞噬!
仅仅一瞬。
白光消散。耳鸣退去。
车厢摇晃依旧,报站声平稳地播报着下一站。旁边低头刷短视频的胖男人,对面补妆的年轻女孩,所有人都毫无异样,仿佛刚才那灭顶的感官冲击只是江玄一个人的幻觉。
他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抓着吊环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每一次跳动都撞得肋骨生疼。来了!李未说的“预感”!如此清晰,如此…不容置疑!
“小可爱的…”一个无声的脏字在胶带般封死的嘴唇后滚动。他下意识瞥了眼脚边的塑料袋。青椒…排骨…林牧那家伙今晚的加餐,怕是要泡汤了。
地铁减速,停靠。
车门滑开。
江玄随着人流机械地挪动脚步,他此时此刻只想回家睡觉。
就在踏出车厢的瞬间,脚下坚硬光滑的站台瓷砖触感陡然一变——
粘腻。冰冷。带着一种雨后腐烂落叶的湿滑。
眼前的景象如同老式电视机信号不良般剧烈闪烁、扭曲!明亮整洁的地铁站台在雪花噪点中崩解,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令人心悸的昏暗!
惨绿色的应急灯光从高处投下,勉强照亮挑高的大厅穹顶,银行般冰冷空旷的大厅。
熟悉的金属长椅如同墓碑般排列。中央那个巨大的、布满苔藓和干涸黑色污渍的电子告示牌,屏幕一片死寂的灰白。
又回来了。时空裂痕的任务大厅。
此时江玄发现,相机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他身上,顾不得这些了,也来不及和相机“叙旧”。江玄心里骂了句娘,身体却瞬间绷紧,进入一种近乎本能的警戒状态。他不动声色地快速扫视四周。
人不少,算上自己,一共八个。大部分人都带着初来者的惊惶和茫然,像受惊的兔子般缩在金属长椅的角落。
一个穿着格子衬衫头发油腻的年轻男人正徒劳地拍打着毫无信号的手机,嘴里神经质地念叨着“怎么回事”。他旁边坐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妇女,双手死死攥着一个印着“天天平价”的廉价购物袋,指节发白,眼神空洞地望着穹顶蠕动的根须。
一个染着黄毛、耳朵上打满耳钉的小青年正烦躁地用脚踢着金属椅腿,发出空洞的“哐哐”声,每一声都让旁边一个戴眼镜、学生模样的瘦弱男孩身体一颤。还有个穿着不合身西装、神色惶恐的中年男人,公文包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只是不停地用手帕擦着额头的冷汗。
经验?在这几张脸上,江玄只看到恐惧和崩溃。菜鸟。
他的目光掠过这些人,停在了大厅相对空旷的另一侧。
两个人。气场截然不同。
一个靠墙站着的男人。约莫三十五六岁,身材高大精悍,脸上从左边眉骨斜划到右嘴角的狰狞刀疤,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冷漠地扫过大厅里每一个惊惶的面孔,最后在江玄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那人双手插在夹克口袋里,姿势看似随意,但江玄注意到他右手口袋鼓鼓囊囊,隐约显出一个棱角分明的硬物轮廓。老手。而且是那种见惯了生死的老手。
另一个,则坐在离刀疤脸不远的一张金属长椅上。是个女人。看不出具体年纪,可能二十七八,也可能三十出头。脸上架着一副遮住半张脸的宽大墨镜,她似乎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左手随意地搭在膝上的皮质手袋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皮面。另一个老鸟。而且比刀疤脸更内敛,更…危险。
江玄的心往下沉了沉。两个资深者。在这种鬼地方,经验丰富的老鸟往往意味着更残酷的生存法则和更高的风险。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长椅末端,几乎被阴影吞没的角落里,还坐着一个人。
一个很年轻的女孩,看样子像是高中毕业。个子小小的,缩成一团,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T恤,胸前印着一个巨大的、眼睛瞪得溜圆的卡通猫咪头。
她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下巴和嘴。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双手死死攥着T恤的下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像一只被丢进狼群的猫,恐惧几乎凝成实质。
又一个倒霉蛋?江玄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猫咪T恤…在这种地方显得格外刺眼和…脆弱。
“喂!这他妈什么鬼地方!”黄毛刘凯终于按捺不住,猛地站起来,一脚狠狠踹在旁边的金属告示牌上!“哐当!”一声巨响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