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校榜单前那几秒灵魂出窍般的狂喜,如同一剂猛烈的强心针注入裴文辉濒临衰竭的心脏。
心脏被这突如其来的希望灼烧得狂跳不止,那沉重的、名为未来的巨石似乎被“第二”这个数字撬开了一道缝隙,泄露出让他几乎眩目的光芒。
“第二,裴文辉”这几个字虽然简单,但是裴文辉自己却是在那里确认了很久,看了很多遍生怕是自己眼花了,亦或者是看错行了最后空欢喜一场。
直到身后的其他考生在耳边默念第一.....第二,裴文辉,第三.....,裴文辉这才真正地放下心来。
最后还拿出自己的手机,对着放榜的名单拍了照片,好似生怕不留下点证据别人随后就会改掉一般。
原本打车来的裴文辉直接向家所在的方向走着,一路上都仿佛踩着棉花,脑海中汹涌澎湃不知道想了多少东西。
裴文辉几乎是踉跄着回到常津市家中那熟悉又略显陈旧的两居室。
刚刚回到家中免不了被父亲和母亲追问,在得到裴文辉肯定的答复之后,父亲和母亲二人脸上顿时就出现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客厅里,电视机正开着地方台的晚间新闻,声音不大,却嗡嗡作响。
厨房还隐约残留着母亲煮面的香气,暖黄的灯光给冰冷的家具涂上一层虚假的柔和。
他把自己重重摔进那张磨破了皮的老沙发里,布料的粗糙触感透过薄薄的家居服硌着后背。
胸腔里的心脏依旧在擂鼓,每一次撞击都带着劫后余生的余韵和未曾平复的激荡。
那种几近虚脱又混杂着巨大兴奋的感觉让他指尖微微发麻。
此刻,他迫切需要一个宣泄口,一个能分享这翻天覆地逆转的见证者。
大脑几乎未经思考,指尖便带着颤栗点开了那个置顶的微信视频通话请求——对象:王雪。
屏幕亮起,接通的光晕扩散开。
映入裴文辉眼帘的,首先是一张精心修饰过的、明媚动人的脸庞。
王雪巧笑倩兮,眉眼弯弯,带着恰到好处的喜悦。
但这份喜悦似乎被框定在一个极不寻常的背景里——不再是他熟悉的宿舍墙壁贴满的海报、凌乱的书桌,或是家乡小城窗外灰扑扑的屋顶瓦片。
她的身后,是一面巨大到令人窒息的落地窗。
深色哑光铝合金窗框勾勒出棱角分明的线条,窗外是燕京沉沦的暮色。
远处,摩天大楼如同冰冷的钢铁巨人,鳞次栉比地矗立着,万千扇窗格透出星星点点的灯火,倒映在更远处蜿蜒流淌、反射着霓虹光带的河流之上,汇聚成一片璀璨无垠的灯河。
这都市的巨大、冰冷与繁华,穿透屏幕,带着一种无声的威压,瞬间淹没了裴文辉家里这一方昏黄的温馨天地。
沙发扶手上褪色的针织套似乎都蒙上了一层卑微的尘埃。
“辉哥!恭喜上岸!”王雪的声音依旧甜腻含笑,像是裹了蜜糖,但那清脆的音调经过电子信号的传输,似乎失掉了某种温度。
“雪儿,”裴文辉深吸一口气,喉头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那是笔试面试连续半个月高强度紧绷与最后狂喜、恐惧交织后留下的痕迹。
“你不知道我……今天在考场,差点……差点以为自己就……”
他想倾诉那度秒如年的考场煎熬,那面对考官时大脑一片空白的几秒,那强压着呕吐感的紧张,那等待成绩时心脏几乎跳出胸膛的窒息,以及看到分数那一刻如同溺水获救般的狂喜与虚脱。
他想让她知道这“第二”来得多么惊心动魄,代价多么沉重。
“都翻篇啦!”王雪的笑声清脆地响起,像银铃,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干脆,瞬间截断了他酝酿好的、饱含血泪的倾诉。
她的眼神掠过屏幕里的他,焦点似乎并未停留在他苍白疲惫的脸上,而是快速回到了自己所在的这个流光溢彩的世界。
“赶紧休息,看你憔悴的!”她的话语里有关心,却更像一种程式化的安慰,轻飘飘的,并不打算深入探究他所谓的“差点”。
她轻快地调转了话题,仿佛刚才听到的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语速瞬间上扬,像被打开了兴奋的开关:
“我这边忙飞了!真的脚不沾地!寰宇科技,你知道那个全球500强吗?总部就在这栋楼下面几层!我的三轮面试全部——通过了!你知道吗?全部!明天就是最后一关,HR的终轮背调!市场策划助理的Offer!就在眼前!”
她的声音洋溢着一种崭新的、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兴奋和对未来的雀跃。
背景里,能隐约捕捉到轻微的敲击键盘声和路过行人压低但快速的对话片段,带着某种专业腔调。
她开始描绘那个裴文辉完全陌生的世界:CBD精英们走路带风的节奏感、茶水间邂逅的某个“超有范儿”的海归经理、以及她是如何在“人头攒动、简直像战场的”开放办公区里,凭借“卓越的抗压能力”和“极具感染力的沟通技巧”,在来自全国顶尖院校的竞争者中“杀出重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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