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场倾注了心力与智慧的“无尽肉山”契约之后,饕餮便算是正式在“有间餐馆”的谷口安家落户了。
乐游体贴地在谷口外侧、靠近那条清澈溪流的地方,为它清理出一片相对平整的空地。搭了一个棚子。这位上古凶兽对此似乎并无异议,每日里大部分时间,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趴伏在棚子的阴影里,黑暗中身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像是在打盹,又像是在已独特的方式,默默守护着这片已然接纳它的地盘。
然而,在饕餮安家的头半个月里,餐馆的几位老主顾们,几乎集体患上了严重的“谷口恐惧症”。
后土每次来时,都不像是来用餐,她总会先在对面的小山坡上寻个隐蔽处,借着树木的遮掩,探出半个身子,那双眼眸微微眯起,远远地、仔细地观察谷口那团黑暗。非得低沉而规律的呼噜声顺着风隐隐约约传过来,确认这尊凶神确实处于“休眠”状态,她才会稍稍整理一下裙摆,以一种与祖巫身份略有不符的、蹑手蹑脚的姿态,快速地穿过谷口,尽量不会惊扰到那位“邻居”的清梦。
飞诞的表现就更夸张了。他每次来,都像是在表演一场滑稽的默剧。先是鬼鬼祟祟地躲在那块标志性的巨石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眼珠子滴溜溜地左右扫视三圈,然后“嗖”地一下缩回去,仿佛生怕被什么盯上。过个几息,又不死心地再次探头。往往要等到乐游听到动静,无奈地亲自走到门口,扬声喊一句“飞诞,进来吧”,他才像得了特赦令一般,弓着腰,踮着脚,一溜烟地窜进来,一边拍着胸脯一边心有余悸地碎碎念:“哎呦我的老板诶!您是真不知道!我刚才瞧见那家伙的爪子好像动了一下!就一下!吓得我魂儿差点直接飞出去!”
“老板,不是我说您,”有一回,飞诞蹲在餐馆温暖的门槛上,一边啃着乐游给的、香甜有嚼劲的蜜棠果干,一边朝着谷口方向夸张地翻了个白眼,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地抱怨,“您请的这位‘门神’,排场也忒大了点,也太‘拿乔’(摆架子)了吧?昨儿个我过来,它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大喷嚏,好家伙!那气浪!差点直接把小爷我掀进旁边那条溪水里泡个澡!现在每次过那个谷口,我这心里都跟揣了只兔子似的。”
乐游正在厨房里忙碌着,闻言头也没抬,继续用那双蕴含着功德之力的手揉捏着盆里混合了各种灵草粉末的兽肉,笑着回应:“它就是模样长得唬人了点,其实性子……嗯,在吃的方面,还是挺乖的。”
他熟练地将“荣草”的碎末和“帝休竹实”研磨的细粉倒入盛满兽肉边角料的大盆中,用一柄木勺“哗啦哗啦”地用力搅拌着。
“你是不知道,最开始随便扔给它些生肉,它嚼两口,不满意就直接呸到一边。现在换了这些我特意为它琢磨的‘小零嘴’,好家伙,每次吃完连盆都舔得锃光瓦亮,跟拿水洗过似的。”
飞诞好奇地凑过去,伸着脖子瞅了瞅案板上那些比他自己脑袋还大上一圈,灵气氤氲的肉丸子,眼睛瞪得溜圆:“好家伙!老板,您这肉丸子是照着它的胃口特制的吧?个顶个的实在!咦?你还加了荣草?那玩意儿不是有安神静心的功效吗?给这么个凶兽吃这个,您不怕它吃完之后直接睡过去,鼾声如雷,把客人都吓跑吗?
乐游拍了拍沾满混合了灵草粉末的手,随手拿起一个刚揉搓成型、圆润饱满的大肉丸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脸上带着一种厨子研究出新菜品的得意:“试试看嘛,总得不断改进口味不是?上次我尝试在肉排里加了点‘祝馀草’的汁液,你猜怎么着?它吃完之后,居然……居然冲我晃了晃它那根总是拖在阴影里的尾巴!虽然幅度不大,但我看得真真儿的!那模样,啧。”
那天下午,乐游闲来无事,餐馆中食客也很少,最近由于饕餮在谷口,修为低的食客,都不怎么敢来。他也不是太在意,他又不是开门做生意,要在意收入,他这是精进他的“食之道”,靠的是机缘和感悟。
他特意用“祝馀草”汁液混合了“蜜棠果”酱,精心烤制了一大块风味独特的肉干,然后细心地将肉干切成巴掌大小的厚片。他拿着一片香气四溢的肉干,信步走到谷口,对着那片似乎永恒不变的、趴伏着的阴影喊道:“喂!大胃王!看这边,有好东西!”
阴影中的饕餮,那对隐藏在腋下的耳朵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但依旧没有睁眼,一副爱答不理的高冷模样。乐游也不恼,笑了笑,手腕一抖,将那片肉干朝着十几米外的一棵老松树干方向抛了过去——肉干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浓郁的、带着灵气的烤肉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就在肉干即将撞击到树干的前一刹那,异变陡生!那原本纹丝不动的饕餮,竟以与其身躯完全不符的敏捷,猛地化作一道撕裂阴影的黑色闪电,瞬间弹射而出!只见它一只覆盖着扭曲黑暗的前爪精准无比地向空中一捞,那片肉干便稳稳地落在了它的爪心。它随即落地,甚至还像模像样地坐下来,用另一只爪子按住肉干,慢条斯理地开始啃咬,那条总是隐藏在黑暗中的尾巴,此刻竟无意识地翘了起来,还微微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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