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块青铜碎片,手指捏着它的边缘。它不该出现在这里。数据盒是密封的,金条也核对过数量,这块碎片从哪来的?我没多想,把碎片塞进西装内袋,发动车子。
导航显示拍卖会还有四十三分钟开始。我调出周悦刚发来的文件夹,里面是老张企业的近三年流水、税务申报和上下游合同扫描件。我一条条划过去,重点看应收款明细。有几笔大额订单的采购方公司注册地在开曼群岛,但IP登录记录却来自国内某数据中心。这不正常。
拍卖厅在金融中心三十七楼。安检口排着队,我走VIP通道。门口保安认识我,点头放行。进去时听见有人低声说:“李哲来了。”声音不大,但周围几个人都转头看了过来。
主屏幕上滚动着ABS产品的基础信息:底层资产为十家中小制造企业的应收账款,总规模八点二亿,评级AA+,起拍价每份一百万。这是哲远自己发行的产品,原本计划定向回收一部分,稳定市场信心。但现在,气氛不对。
老张坐在第二排靠中间的位置。他穿一件旧款夹克,手里攥着号码牌,低头看材料的样子像个体面的小老板。我知道他不是。三年前他在西南做过一单类似的事,用空壳公司抬价抢购不良债权,最后卷款跑路。那次背后有人撑腰,这次也是。
国际买家代表坐在右侧第一桌,深色领带打得一丝不苟。他旁边立着一块名牌:亚太区资产配置负责人。这种人习惯用规则压人,一旦规则失控,情绪就会崩。
拍卖师宣布开始。起拍价报出,没人举牌。第二次报价,三家机构象征性跟进。第三次,轮到第五轮时,老张突然举起牌子。
价格跳了一下,变成两百万一份。
全场安静了两秒。
“这位张先生加价至双倍。”拍卖师语气平稳,但语速快了半拍,“还有没有更高出价?”
没人说话。
第六轮,老张又举牌。
还是两百万。
第七轮,再举。
人群开始骚动。有人交头接耳,有人拿出手机拍照。这种非理性竞价一旦形成趋势,可能引发连锁反应。其他投资人会怀疑自己漏了什么信息,跟着追高。
我站起来,走到前排连接线接口处,插上平板。
大屏幕切换画面,出现一份审计报告首页。我按下播放键,图表自动展开。
“各位,”我说,“我们来看看张先生名下企业的真实情况。”
屏幕左边是资产负债表,右边是现金流模拟图。红色区域占了大半。
“截至上季度末,该公司净资产为负四点三亿。过去十二个月,银行授信全部冻结。其申报的八千七百万应收账款中,八成以上来自三家关联公司,而这三家公司去年纳税记录为零。”
我点下一页,弹出一张股权结构图。
“这些公司实际控制人都是同一个人——王德海。也就是十年前因非法集资被判刑的‘华融系’操盘手。现在他改名叫张建国,在座的张先生,是你吧?”
老张脸色变了,没抬头。
我把最后一张图放上去:一份物流单据对比。同一辆车,同一天,分别运了两批货给不同客户,但签收时间重叠,地址相隔三百公里。
“虚构交易链,做高应收款,然后拿去融资。老套路了。”
我说完,看向国际买家代表。
“你现在愿意为这样一个空壳支付两倍溢价吗?”
他没回答,但眼神已经变了。
台下有人鼓掌,声音不大,但连续。
拍卖师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由于竞买人资质存疑,本场竞价暂停审查。”
老张猛地站起身,想往外走。两个保安从侧门进来,拦住了他。
国际买家代表突然站起来,走到我面前。
“你这是破坏市场秩序!”他说,“公开羞辱同行,散布未经证实的信息,这就是你们哲远的做法?”
我看着他。“那你告诉我,他凭什么资格参与竞拍?凭一个假名字,还是凭一堆伪造合同?”
“程序合法就行!价格由市场决定!”
“市场不是赌场。”我说,“如果谁都能随便编个故事来抬价,那明天菜市场卖白菜也得搞拍卖了。”
他脸涨红了,伸手一推桌子。
桌子没动,但他自己晃了一下。
“这不是金融操作,是恐怖主义!”他吼完,转身就走。出门前回头瞪我一眼,像是要把我记住。
我没理他。这种话吓不到我。
主持人重新敲槌,宣布ABS产品由哲远集团以基准价回购,流程合规有效。
掌声比刚才响了些。
我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周悦的加密消息。
只有十个字:“陈总自杀了,留信给你。”
我手指停在屏幕上。
陈总是我父亲那一代的人。三十年前的账本上有他的签名,城商行改制时他是核心成员。后来他成了幕后玩家之一,操纵评审、影响政策、打压异己。上个月他被查,关进去了。我以为他会扛住。
他死了。
但我更在意那封信。
谁让他死的?
为什么留信给我?
我锁上手机,放进保险盒。转身走进后台休息室。墙上挂着实时行情图,绿线平稳,哲远证券的股价小幅回升。
我拨通周悦电话。
“查信的内容。”我说,“全文还原,扫描件发我。原件不要经任何人手。”
她回了个“明白”。
我挂了电话,站在窗前。
楼下马路车流不断,一辆公交缓缓靠站,乘客上下。
我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带我去银行存钱。他把一枚硬币放在我手心,说:“钱是工具,别让它变成枷锁。”
那时候我不知道什么叫枷锁。
现在我知道了。
有些人一辈子都在挣脱它,有些人则把它戴在别人脖子上。
我摸了摸西装内袋,那块青铜碎片还在。
它很冷。
门外传来脚步声,助理敲门说监管局有人来电。
我应了一声,没动。
等走廊脚步远了,我才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
指尖有一道细小的划痕,不知道是被碎片割的,还是之前在地下管道蹭的。
血珠慢慢冒出来,滴在地毯上,变成一个小黑点。
我低头看着那个点。
房间很静。
行情图上的红线突然跳了一下。
我没有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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