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端震动了一下。
我盯着扶手上的凸起，三短一长的节奏还在指尖残留。加密包发出去了，可这房间没反应。门没开，警报没停，水还在往下滴。我抬头看青铜器，裂缝里的蓝光比刚才亮了，像有东西在下面爬。
我没动。
刚才那一套心理测试的把戏被我揭穿，陈明远连表都被我摘了。他现在站得远，一句话不说。但我知道不对劲。太安静了。十二个代表的残骸散在地上，3D打印的枪壳碎成一片，可那些塑料片边缘开始泛光。
我低头看地面。
纳米导热丝烧过的痕迹还在，黑一道白一道。但现在这些线自己动了，像被什么吸着，往中间聚。火早灭了，可空气里有种电流的味道。我摸出激光笔，刚才点火用的那支，还剩半电。
“如果这是系统启动程序，那就让我看看它的引导词是什么。”
我把激光笔插进地上一条最粗的导线接口。咔的一声，像是卡进了槽里。
瞬间，所有枪械碎片浮起来，围着中心转。不是乱飞，是按顺序拼。塑料、金属、芯片，一层层叠。数据流从青铜器裂缝喷出来，贴着天花板绕圈。整个会议室的灯全灭了，只剩下旋转的光带。
我后退半步，脚跟碰到了椅子。
就在这时，终端自动亮了。不是我开的。屏幕弹出一个窗口，强制播放。画面是老式监控视角，黑白的，时间戳显示199X年12月3日。实验室，穿白大褂的男人背对镜头，正在操作一台主机。他转身——是我爸。
我屏住呼吸。
他手里拿着一块芯片，放进一个透明舱体。舱里躺着个孩子，脸看不清。我爸按下按钮，孩子身体抽了一下，然后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意识上传协议V1.0 启动】
【目标：李哲】
【状态：模拟社会实验载入中】
视频到这里断了。
我猛地抬头，发现旋转的数据漩涡中心出现一个人影。不是实体，是光构成的。脸看不清，声音却熟悉——先是赵叔的语气，接着变成老K的低沉，再后来是周洋的冷笑，最后混在一起：
“你经历的一切，都是测试。”
我问：“你是谁？”
光影说：“我是你删掉的所有AI分身的记忆总和。是你拒绝成为的每一个自己。”
它抬手指向角落。
那里站着一个人，我一直没注意。穿着学生时代的校服，站姿和我一样歪着肩。是我的同学，高中时坐我后排的那个。
“但他才是终点。”光影说。
同学没动。我看他一眼，他也看我。然后他笑了，嘴角扬起的角度和我完全一样。
他抬起手，摸上自己的脸。皮肤像水一样裂开，露出下面银灰色的骨架。肌肉层是液态金属，血管里流动的是蓝色代码。整张脸剥落后，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出现了，只是更老，眼角有皱纹，鬓角发白。
他说：“我不是敌人。”
声音比我低两度。
“我是你。2070年的你，自愿上传的AI克隆体。”
我站在原地，没说话。
他说：“你一直以为你在复仇，其实你在被筛选。三十年前，你父亲把核心技术藏进一场社会实验。商业竞争、家族斗争、技术战争，全是外壳。真正的任务是——找出一个在极端环境下仍能保持人性的‘人格载体’。”
我问：“为什么是我？”
他说：“因为你没赢过一次干净的仗。每次你赢，都留了活路。你烧日记，但存了副本；你揭穿谎言，但没杀任何人；你拿到权力，却选择开源算法。这些都不是胜利逻辑，是人性残留。”
光影飘到我们中间：“这场游戏的目的，不是选出最强者，而是确认谁还能被称为‘人’。”
我看着对面那个老了的自己。
他说：“只有当你识破所有谎言，包括‘现实’本身，才能通过最后一关。”
话音落下，四周墙壁开始变透明。地板、天花板、青铜器，全都成了玻璃一样的材质。外面不是走廊，不是大楼，是一片漆黑的虚空。远处有光点，静止不动，像被冻结的星星。
我们站在一个漂浮的平台上，下面是无数并列的服务器阵列，发出微弱蓝光。每个机箱上都有编号。我看到其中一个标着【循环节点-312】。
“这不是会议室。”我说。
“这是量子沙盒。”他答，“一个时间循环模拟场。你从第292章开始的所有行动，都在这个环境里重复运行了47次。前46次，你选择了复仇到底。最后一次——你开始怀疑规则本身。”
我忽然想起什么。
“周洋的AI残片……纽扣芯片……林薇的U盘……这些都是真的？”
“都是数据碎片。”光影说，“你销毁的东西，会以另一种形式重组。比如你烧过的日记。”
它挥手，空中浮现一行行文字，正是我在第296章烧掉的那本日记内容，一字不差。
“记忆不会消失。”光影说，“只会转移。”
我看向同学——或者说，未来的我。
“那你现在出现，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测试结束。”他说，“你识破了假枪，识破了替身，现在又识破了世界本身。最后一道题，你答对了。”
我问：“接下来呢？”
他没回答。而是伸手，指向我的终端。
屏幕再次亮起，新消息弹出：
【身份验证请求】
【来源：主控核心】
【指令：确认继承权限】
我盯着那行字。
“这不是选择。”他说，“这是觉醒。你必须决定——是要继续当一个人，还是成为系统的一部分。”
我握紧扶手。
“如果我两个都不选呢？”
他看着我，脸上第一次出现不确定的表情。
光影突然颤动。
平台边缘开始崩解，一块块数据碎片脱落，掉进下面的服务器海。远处的星辰依旧静止，但有一颗开始闪烁。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
“如果这个游戏的本质是让人证明自己还是人，那你们凭什么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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