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还在远处回荡，我站在银行后门的台阶上，手里攥着那支录音笔。风从地下通道口灌上来，吹得人发冷。我没等车，直接叫了网约车，目的地是国际标准组织会议中心。
路上林薇打来视频电话，声音压得很低：“那段婴儿呼吸声，频谱分析出来了，不是后期合成。时间戳和录音主体完全吻合。”
我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没说话。
她又说：“还有，你书房的监控系统昨晚三点十七分有三秒断流，本地日志被覆盖，但云端备份显示那一刻摄像头角度偏移了0.3度。”
“有人动过设备。”我说。
“对。而且不是物理入侵，是远程劫持权限。”
我挂了电话，把录音笔塞进内袋。母亲的声音、赵叔的女儿、周洋脖子上的胎记、婴儿的呼吸……这些事现在都得往后放。前面等着我的是一场硬仗。
会议厅大门打开时，空气里全是讨论声。几十个技术代表围坐在长桌两侧，中间大屏正播放哲远集团工业互联网平台的架构图。我刚坐下，主持会议的国际标准组织代表就宣布议程变更。
“接下来，由宏远科技合作方代表吴磊先生，提交一项新的技术标准方案。”
灯光一转，聚光灯打到对面。
吴磊站起身，穿着黑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朝我这边看了眼，眼神平静得像湖面。
“各位，”他说，“我们提出的新协议，基于动态验证链机制，在并发认证效率上比现有系统提升47%，延迟下降至8毫秒以内。”
大屏幕切换成数据模型，曲线漂亮得不像话。三家国际巨头的技术负责人陆续发言支持，现场气氛开始倾斜。
我知道这不对劲。这套算法看着完美，但太干净了，干净得像是专门为了这一刻设计出来的表演。
我举手要求发言。
“我能现场测试一下极端负载下的表现吗？”
主持人点头。技术人员接入第三方压力测试平台。
我输入指令，模拟五百万终端同时接入的场景。十秒后，系统响应曲线突然塌陷，认证队列堆积如山。
“问题出在哪？”有人问。
“伪随机种子。”我说，“你们用的是固定时间戳做初始化，一旦高并发，多个节点生成相同校验码，整个网络会陷入死锁。”
吴磊站在原地，没反驳。
几个原本支持他的专家开始交头接耳。我趁机拿出修正案文档，准备提交投票流程。
就在这时，吴磊按下遥控器。
大屏一闪，画面切到了一间书房——我的书房。
镜头里的“我”坐在书桌前，低头沉默几秒，然后抬起头，说：“我承认，最初的平台架构是从别人那里拿来的。我只是改了名字，让它看起来像原创。”
全场哗然。
那声音、表情、坐姿，连右手无名指敲桌子的小动作都一模一样。
我脑子没乱。反而特别清醒。
林薇的消息立刻弹进来：“视频元数据显示拍摄时间是昨天凌晨三点十七分。门禁记录没有出入，温感报警也没触发。”
也就是说，没人进过书房。
但我清楚记得，那天晚上我根本没开过灯。因为母亲留下的铜镇纸还没拆封，我一直放在床头柜上。
而现在视频里，它就摆在书桌右下角。
我站起来，掏出手机，翻出一张刚拍的照片，举给所有人看。
“请问这位‘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台灯是不是还放在原来的位置？”
没人回答。
我把照片放大，投到主屏幕上。视频里的书桌上有台旧式绿罩台灯，而我刚才拍的那张，灯已经不在了。
“我前天就把灯收起来了。”我说，“换成了我妈留下的铜镇纸。可这个视频里，灯还在。”
有人开始质疑视频来源。
吴磊依旧站着，脸上看不出情绪波动。
主持人皱眉：“这段视频真实性存疑，建议暂停投票程序。”
我接着说：“如果这是真的，为什么只录这一段？为什么不拍我签字、开会、和其他人讨论细节？偏偏挑一个没人看见的时间，说几句模棱两可的话？”
越来越多的人点头。
我知道他们动摇了。
但这还不够。真正让我起疑的是另一个细节——视频里的背景音。
非常轻微，几乎听不见，但我在回放时捕捉到了一次键盘敲击声。节奏是三短一长，和哲远内部加密终端的提示音一致。
这种声音不会出现在民用录像里。
除非……录制设备本身就是公司系统的组成部分。
我正想着，主持人宣布成立临时调查组，要求双方提交所有电子设备接受审查。
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关掉手机，取出SIM卡，连同笔记本电脑一起放进密封箱。指纹钥匙也交了出去。
“我可以配合。”我说，“但规则要公平。”
我看向吴磊：“你敢不敢也把你用的设备留下来？让我们一起查个明白？”
会议室一下子安静下来。
吴磊盯着我看了五秒，然后慢慢摘下手表，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台银色平板。
他走到前台，把东西放进另一个箱子。
工作人员贴上封条。
主持人宣布休会两小时，鉴证团队马上进场。
人群开始散去，有人低声议论，有人拍照发消息。我坐在原位没动，手放在膝盖上，眼睛一直盯着那个装着吴磊设备的箱子。
林薇来电震动口袋，我没接。
就在我准备起身时，吴磊经过我身边，脚步停了一下。
他低头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
我抬头看他。
他嘴角动了动，像是笑了一下，又不像。
然后他走了。
我坐着没动。会议室只剩我和两个收拾文件的助理。
墙上的时钟指向十一点二十三分。
我摸了摸胸口内袋，录音笔还在。
这时手机屏幕亮了，林薇发来一条新消息：“你书房天花板的烟雾报警器，型号是FS-302，带音频采集功能。去年升级固件时，曾被远程启用了隐藏录音模式。”
我盯着那行字。
手指慢慢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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