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技术组欢呼声还在耳朵里嗡嗡作响,我站在空荡的走廊上,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一条系统提示:“首批三家供应商数据接入测试通道已准备就绪。”
我没急着回办公室,反而转身去了技术监控室。
值班的小赵见我进来,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李总,您不是刚走?”
“刚走又回来了。”我把外套搭在椅背上,“那三笔模拟订单跑通了是吧?把汇率换算那一块再调出来,我要看原始参数。”
他愣了一下,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大屏切到资金流转路径图。一笔来自孟买的配件采购单正卡在结算节点,金额显示为INR 1,287,400,折合USD 15,392.16。
“这个换算用的是实时中间价?”我问。
“对,取自印度央行和美联储官网每小时同步一次的数据。”
“要是这一个小时里卢比暴跌百分之五呢?”
小赵一怔,“那……我们这边按原汇率结算的话,对方实际到账会少三千多美金。”
“差额谁补?”
“这……”他张了张嘴,“合同里没写。”
我盯着屏幕看了两秒,“马上停掉这三笔测试流,所有涉及跨境结算的链路全部冻结,等新规则上线再重启。”
说完我就往办公室走。
七点不到,会议室灯已经亮了。我让助理提前半小时叫人,自己坐在主位翻昨天整理的推广反馈清单。法务老刘端着杯子进来,看见我桌上的打印稿,眉头一皱:“又出问题了?”
“不是出问题,是还没出,但快了。”我把那笔孟买订单的情况说了一遍,“我们现在搞的不是记账游戏,是一动就牵钱的事。客户怕风险,我们自己更得把窟窿堵死。”
他听完没说话,低头喝了口茶。
七点整,人到齐。我直接打开投影,把刚才那笔订单截图放上去。
“各位,咱们‘起链’现在不是缺客户,是缺一道铁门。”我说,“技术能跑通,不代表运营不出事。今天开始,我不关心谁注册、谁试点,我只问一件事——万一崩了,怎么收场?”
运营小王举手:“要不先限制币种?只做美元结算?”
“那你告诉我,印度工厂收卢比、越南厂要盾、巴西那边用雷亚尔,我们一刀切不让用本地货币,人家凭什么跟我们玩?”我顿了顿,“这不是规避风险,是逃避责任。”
财务总监插话:“可以设汇率浮动预警阈值,超出范围自动暂停结算。”
“行,那谁来定这个阈值?涨五个点算正常波动还是重大风险?财政部说了算还是我们说了算?”我转向法务,“老刘,如果我们因为没及时调整汇率机制被投诉违约,属地法院认哪国法律?”
他沉默两秒:“大概率是交易发生地。”
“那就意味着,我们在浦那签的协议,在孟买出的事,就得按印度《合同法》打官司。你告诉我,我们的条款能不能扛住当地法官抠字眼?”
会议室一下子安静了。
我站起来,在白板上写下三个词:**可审计、有留痕、能追溯。**
“从今天起,成立风控专项组,由法务牵头,财务、技术、合规三方配合,三天内交出一份覆盖五个维度的预案草稿——第一,跨境资金流动合不合法;第二,汇率怎么对冲;第三,违约赔不赔、怎么赔;第四,争议找谁裁;第五,真出事了有没有应急资金池兜底。”
有人小声问:“要不要请外部顾问?”
“要,请,但不是现在。”我说,“先让我们自己的人把所有可能被撕开的口子列出来。别写‘系统稳定可靠’这种废话,我要看到具体场景:比如某供应商突然破产,他的上游货款还在路上,这笔钱算不算我们的责任?再比如某国政策突变冻结账户,我们的用户能不能立刻拿到替代支付凭证?”
运营组长犹豫道:“这些是不是想得太远了?”
“不远。”我指着白板,“上个月我们拦住一笔PS合同,靠的是技术识别。但如果下次是个真合同、假签名、合法流程呢?技术查不出来,我们就得靠制度拦。现在不建墙,等塌了才想起来补,砸死的不只是钱,还有所有人对我们最后一丁点信任。”
散会后我单独留下老刘。
“你去翻过去五年跨国供应链金融纠纷案例,特别是东南亚和南亚的。我要知道哪些坑别人踩过,哪些雷是新型的。另外,把监管备案材料再核一遍,这次不仅要问‘我们违不违规’,还要问‘如果我们被质疑违规,依据哪条反驳’。”
他点头记下。
下午三点,技术组送来更新后的后台界面原型。我让他们把风控模块单独拎出来,做成可视化面板,包括资金流向热力图、异常交易报警频率、汇率波动影响模拟器。
“明天闭门研讨用这个。”我说,“别光放成功案例,加一组压力测试数据——假设三个国家同时出现结算延迟,我们的响应机制能不能在四小时内启动应急预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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