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屏幕上杰克拿着图纸跟施工队比划的画面,手指还在控制台上敲着,节奏没变。可脑子里已经不是数据流了。
是工地。
起身的时候,作战室的灯还亮着,但我没关。顺手抓起椅背上的工装外套往肩上一搭,拨通内线:“老王,我要看现场,不是回放。”
“您这会儿过来?”他声音有点紧。
“对,现在。”我说,“别准备,我不听汇报,我要进作业区。”
挂了电话就走。电梯下到地下三层,车钥匙插进启动口那一秒,我才发现外套口袋里还塞着昨晚没人敢收的那份地基复查报告。没拿出来,直接点火。
二十分钟后,城东新区主工地入口。我没等安全员递头盔,自己从车上拿了个旧款防尘面罩扣脸上,大步往里走。
眼前的景象确实不像地球上的工地。
重力调节支架在空中缓缓旋转,自动校准角度;几台纳米浇筑机悬在半空,像蜜蜂一样围着一根正在成型的承重柱打转;远处一组轻型合金护甲的外星工程师正围在一个中方队长身边,用手势加投影比划流程。一个中方工人蹲在地上画标记线,旁边站着个外星人,两人谁也不动,就那么耗着,像是在等翻译系统反应。
老王小跑过来,额头上全是汗:“哲少,昨天刚完成的地基模块,误差0.03微米,达标了。”
我点点头,目光却落在边上那组人身上。三个中方工人站在操作台前,动作迟缓,每按一个键都要互相确认。对面两个外星工程师已经站了快五分钟,手都垂下来了。
“他们跟不上?”我问。
老王苦笑:“指令翻译有延迟,节奏对不上。练了两周,现在基本只能打辅助。”
我没说话,走到那组人旁边,伸手把平板递过去,调出施工APP界面,点了“通用语译码”开关,再切到动态图示模式。
“以后所有工序,拆成三步动画,带语音提示,文字同步消失。”我说,“另外,设个‘搭档积分榜’,每完成一次跨团队协作,双方都加分,月底评奖,奖金翻倍。”
老王愣了:“这……投入不小。”
“我们现在不是盖楼。”我打断他,“是在学一套新规则。谁先学会,谁就能主导下一座城。”
说完转身走向后勤调度棚,顺手抄起对讲机:“调三台‘智能适配训练舱’,从火星工业站调,优先级最高。让工人轮班进去模拟操作,每天至少两小时。”
“训练舱租金一天十万信用币……”后勤组长探出头。
“那就租十天。”我说,“告诉他们,这不是花钱,是买时间。”
中午我在临时食堂坐下,旁边几个老师傅正扒饭。
“咱们干了几十年,现在反倒要跟外星人学怎么砌墙?”一个秃顶的老哥筷子一撂,“我看那机器玄乎得很,不如手把手教实在。”
我没辩解,掏出平板点开一段视频:月球环形山项目,一支纯人工队花了六个月才建完的穹顶结构,被外星联合团队用同款设备七天建成,抗辐射等级还高出40%。
视频放完,没人说话。
我把平板收起来,轻声说:“我不是要换掉你们,是要让你们站在更高的地方带队伍。以后每个工人都得懂两套标准——地球的,和宇宙的。”
饭桌上有人抬头看我。
“下周起,开‘双轨技能班’。”我说,“结业的,工资上浮50%,优先派去跨星项目。愿意带徒弟的,额外算课时费。”
饭堂门口传来一阵骚动。一个年轻工人冲进来:“东区生态舱墙体组装完成了!混合编组做的!”
老王跟着进来,脸都红了:“耗时缩短68%,材料损耗率1.2%!破纪录了!”
我站起来往外走,没回头:“告诉所有人,这才刚开始。”
晚上九点,我坐在主控帐篷里看训练舱排期表。第一批三十人名单已经排好,明天早上六点开始第一轮。
老王掀帘进来:“刚收到火星那边消息,三台训练舱明天下午五点落地,运输车已经安排好了。”
我嗯了一声,继续往下拉名单。
“有个事……”他犹豫了一下,“张师傅那组人,全退了报名。说不想学外星那套‘花里胡哨的东西’。”
我停下手指。
张师傅是我带出来最早的班组长之一,干了三十七年,从泥瓦匠做到项目副经理,去年还拿了市级劳模。
“你去告诉他,”我说,“我不逼他学。但他要是还想带队伍,就得知道他的队员明天要去哪儿干活。”
老王点头要走,我又叫住他:“顺便把施工手册更新一下。新增一章:《跨文明协作操作规范》。第一条写清楚——拒绝参与培训的班组,不得承接任何涉及外星技术的项目。”
他顿了顿:“这么狠?”
“不狠。”我说,“是现实。我们不是在搞试点,是在建未来。”
凌晨一点,我走出帐篷,工地还在运转。几台大型装配机在无重力区缓缓移动,像巨兽在夜色里踱步。远处训练舱的轮廓刚卸下车,工人们正忙着接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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