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在系统后台刚消停不到两小时，我就被前台电话叫醒。
“李总，财大校长和市金融办的人都到了，说剪彩仪式可以开始了。”
我看了眼手机，上午十点零七分，阳光从百叶窗缝隙里斜切进来，照在办公桌上那台刚启用的监控主机上，屏幕还亮着，最后一条日志停留在三分钟前：外部IP访问请求已被自动拦截，来源标记为“疑似关联测试”。
我没回信息，直接起身整了整衬衫领子，把U盘从接口拔下来塞进内袋。昨晚设的钓鱼账目已经上线，星海资本那笔八百万的虚假并购款静静躺在模拟数据库里，就等鱼咬钩。
走到大厅时，林婉初已经在门口站着了。她穿了件浅灰职业装，头发扎得比昨天更紧，左手袖口微微遮住绷带边缘。见我过来，只点了下头，没说话。
“准备好了？”我问。
“合同、流程、双审签字页都在手里。”她说，“财务系统实时同步，一旦有人违规操作，警报会推送到你手机。”
我笑了笑：“今天你是门面。”
她抬眼看了我一下：“也是防线。”
剪彩仪式在公司正门前搭了个小台子，红毯铺得挺讲究，两边摆着花篮，财大校长站在中间，笑得一脸公式化。我走上前握手，他拍了拍我肩膀：“小李啊，咱们江城财大出来的学生，能自己创业做金融服务，不容易。”
“主要是您当初点头批了实训基地合作。”我顺势把话递过去，“以后学生实习、课题调研，我们都敞开大门。”
他乐了：“这话我喜欢。”
剪完彩，气球放飞，掌声响起，场面热闹得像是真有那么回事。可我眼角余光一直盯着门口那辆黑色帕萨特——车门刚开，一个穿藏青夹克的男人走下来，四十出头，手腕上戴着块低调的机械表，身后跟着两个穿便装的随行人员。
市金融办主任，陈国栋。
我没等他走近，主动迎上去：“陈主任，没想到您也来了，真是给足面子。”
他握了握手，力度不轻不重：“听说你们搞学生贷款？我过来看看是不是真合规。”
周围记者举着相机，我不能避，只能接招。
“我们不做现金贷，不做校园分期。”我声音不大，但足够传到麦克风边，“目前只做低息助学支持，年化利率不超过LPR四倍，所有合同备案可查，审批流程双人复核。”
他眉毛动了动：“谁复核？”
我侧身一让：“这位是林婉初，财务监管员，负责终审签字权。”
林婉初上前半步，递上资料册：“每一笔放款都附有还款能力评估报告，逾期超三十天自动冻结后续申请，并触发第三方调解机制。”
陈国栋翻了两页，抬头看我：“你们这模式……有点意思。”
我没接话，只笑了笑。他知道我在等什么——一句话，一个态度，哪怕只是点头。但他没给，合上册子还给她：“回头让科里做个专项调研。”
我知道这是观望，不是否定。够了。
晚上宴席安排在江城国际酒店三楼宴会厅，银行、担保公司、地方商会来了不少人。酒过三巡，气氛热了起来，各种“合作机会”开始冒头。
直到那位穿深蓝西装的银行行长端着酒杯走过来。
“小李总，年轻有为啊。”他笑呵呵地碰杯，“听说你还懂技术？咱们周末有个高尔夫局，几家金融机构的老总都在，要不要来玩两杆？”
我抿了口酒，没急着答。
这邀请听着像交情，其实是门槛。高尔夫球场一圈十八洞，四个小时封闭空间，谈的从来不是球技，而是资源交换的暗语。进了场，才算被圈子里的人看见。
我不喜欢那种地方。太黑，太静，话出口就收不回来了。
所以我笑了下，反问：“您知道江城哪儿有恒温室内泳池吗？我最近更喜欢游泳。”
他愣了一下。
旁边几人也安静了半秒。
我继续说：“游泳好啊，看得清楚，来回二十趟，脑子也清醒。不像打球，一杆打偏，得走老远去捡。”
全场静了瞬，随即爆发出一阵笑。
“后生有趣！”行长也笑起来，但眼神变了，不再是居高临下的试探，而是重新打量。
他没再提邀约的事，只说了句：“改天请你吃饭。”
我举杯：“随时恭候，不过最好选在白天。”
宴席散得差不多时，我借口去洗手间，绕到消防通道给王伟发了条加密消息：“金融办主任车牌号浙A·7K823，随行两人，身份查一下。还有，刚才那个行长，最近有没有参与过小贷牌照审批？”
回复很快：“正在调，两小时内给你背景简报。”
我回到办公室，已经是晚上九点十七分。
前台早没人了，整层楼只剩我和值班的技术员。我让他先回去，自己坐进工位，打开新文件夹，命名为“政商联络”。
第一条记录写着：“不进封闭场，不见无记录面。”
第二条：“每一次接触，必留数据痕迹。”
然后我调出今日访客登记系统，把陈国栋、银行行长、以及宴席上所有主动接触我的人全部归档，关联手机号、车牌、单位职务，同步上传至异地服务器备份。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银行行长的微信，一条语音。
我点开。
“你说你喜欢游泳……”他顿了顿，“其实我也挺久没游了。不过下周市里组织企业家水上慈善赛，你要不要参加？公开直播的那种。”
我没立刻回复。
而是打开监控后台，确认今晚所有系统日志已自动归档，钓鱼数据库依旧在线，无人触碰。
然后我站起身，走到窗前。
九楼的高度刚好能看到对面写字楼的LED屏，上面滚动着“哲远信贷 正式开业”的广告图。
夜风从缝隙钻进来，吹得窗帘轻轻晃。
我掏出手机，对着窗外拍了张照片，顺手发到内部群：
“明天起，所有对外接待必须录音存档。”
发送成功。
屏幕亮着，停在聊天界面。
我盯着那条未回复的语音消息，手指悬在键盘上方。
楼下停车场，一辆黑色SUV缓缓启动，车灯划破黑暗，驶向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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