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刺客连滚爬爬起身,搀起同伴,狼狈逃入林中。
辛鹏皱眉:“大哥,为何放他们走?”
“杀之无益。”燕轻云望向北方茫茫雪原,“留他们报信,反倒能让某些人知道,这些小手段没用。真正的较量,在朔州。”
两人登上最后一条渡船。老船夫一直沉默撑篙,直到船至中流,才忽然开口:“将军好身手。”
燕轻云看向他:“老丈也不简单。方才弩箭射来时,你握篙的手稳如磐石。”
船夫笑了笑,满脸皱纹舒展:“老汉在这黄河上撑了四十年船,见过的厮杀多了。不过像将军这般武功的,少见。”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将军此去朔州,可是要调解程大将军与朝廷的纷争?”
“老丈知道程务挺?”
“怎会不知。”船夫叹道,“程大将军镇守朔州十年,突厥不敢犯边。去年老汉的儿子随商队去塞外,遇上马匪,还是程大将军麾下的巡逻队救的。这样的将军,若因朝堂争斗丢了性命……可惜啊。”
燕轻云心中一动:“老丈以为,程务挺会反吗?”
船夫摇头:“程大将军若要反,早就反了,何必等到今日?他是忠臣,只是……忠臣难做。”
船靠对岸。
燕轻云下船时,多给了船夫一锭银子:“多谢老丈。”
船夫接过,深深看了他一眼:“将军,朔州百姓苦久矣。若你能让那里太平……老汉替两岸百姓谢你。”
说罢,撑篙离岸。
崔挽月迎上来,上下打量燕轻云,见他无恙,才松了口气:“问出什么了?”
“太平公主和李孝逸联手了。”燕轻云沉声道,“看来我这一路,不会太平。”
众人重新上车,继续北行。
当晚,宿于河内县驿馆。驿丞见燕轻云的鱼符仪仗,毕恭毕敬,安排最好的院落。
书房内,燕轻云展开地图。崔挽月在一旁研墨,辛鹏和阿秀侍立。
“从河内到太原,约六百里。若按正常行程,需十日。”燕轻云手指划过地图,“但我们等不了十日。裴绍业已在太原,随时可能进军朔州。”
“大哥的意思是……轻装疾行?”辛鹏问。
“不。”燕轻云摇头,“我们不改行程,但你要先走一步。”
他看向辛鹏:“你带我的令牌,连夜出发,直奔太原。不必见裴绍业,而是暗中联络太原府中我们能信得过的人——王大都督在河东应该还有旧部。我要知道裴绍军的详细计划,以及……他军中是否有太平公主或李孝逸的人。”
“明白!”辛鹏抱拳。
“阿秀。”燕轻云又看向少女,“你明日开始,改扮男装,混在车队中。我预感这一路不会只有一波刺杀,你剑法了得,关键时刻能救命。”
阿秀重重点头。
安排妥当,辛鹏连夜出发。燕轻云与崔挽月在灯下对坐,窗外风雪渐起。
“挽月,怕吗?”燕轻云轻声问。
“怕。”崔挽月诚实点头,“但更怕你一个人扛着。轻云,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要救程务挺,收朔州军,然后以朔州为根基,推行改革。这条路太难了。”
“难,也要走。”燕轻云握住她的手,“赵无意说得对,要回家,就要先在这里建一个盛世。而朔州,就是第一块基石。”
崔挽月靠在他肩上,忽然轻声念道:“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轻云,这两句诗,如今读来,字字千钧。”
“等到了朔州,我会让这首诗,刻在每一个将士心里。”燕轻云目光坚定,“我要建的,不是苟安的边关,而是能震慑四夷、庇护万民的雄城。”
夜深,雪愈急。
千里之外,朔州。
程务挺站在城楼上,望着南方。他年过五旬,鬓角已霜,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副将董忠跟在身后,神色忧虑。
“大将军,裴绍业已在太原集结五千禁军,不日将至。我们……真要闭城不纳?”
程务挺沉默良久,缓缓道:“董忠,你跟了我多少年?”
“十三年。”董忠毫不犹豫。
“十三年……”程务挺苦笑,“我从一个队正做到单于道安抚大使,一生征战,身上二十七处伤疤,皆是为大唐而留。可如今,朝廷要杀我,只因我为裴炎说了几句话。”
“大将军,燕轻云已被任命为新的行军大总管。”董忠低声道,“或许他来了,能有转机。”
“燕轻云……”程务挺念着这个名字,“他在文成殿断丘神积一臂,在诗赛上写出‘敢教日月换新天’。此人,要么是国之栋梁,要么……是更大的祸患。”
他望向城外茫茫雪原,那里有他驻扎的三万朔方军。
“传令下去,继续紧闭城门。但不得对裴绍业军主动攻击。”程务挺沉声道,“等燕轻云到了……看他如何决断。”
“若他也要杀您呢?”董忠问。
程务挺笑了,笑容苍凉:“那这朔州城,就让他来取吧。用我程务挺一颗头颅,换三万将士和满城百姓的平安……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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