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松岭硬生生扛了七八天,岭上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鞑子学精了,不再傻乎乎地硬冲,改成围困。白天用炮远远地轰,晚上派小股人马摸上来骚扰,就是不让你睡觉。最要命的是,他们把下山的路全掐死了。
岭上早就断粮了。最后那点米糠混着野菜熬的糊糊,两天前就没了。箭射光了,滚木礌石早用完了,连能拆的木头都拆下来当柴火烧了。受伤的弟兄没药治,伤口化脓生蛆,天天晚上惨叫,听得人心里跟刀绞似的。
李铁柱饿得眼冒绿光,抓着把泥土往嘴里塞,被陈伍一把打开。“别丢人现眼!”陈伍嗓子哑得跟破锣似的,他自己也饿得前胸贴后背,但眼神还狠着,“还没到吃土的时候!”
灰鸢拖着条伤腿爬过来,脸色惨白:“营官,不行了。北面陡坡那边…昨晚又摔下去十几个弟兄…是饿得没力气,巡夜时栽下去的…”他声音发颤,“再没吃的,不用鞑子打,咱们自己就饿死冻死在这岭上了!”
陈伍没吭声,走到破得只剩半边的箭楼往外看。山下鞑子大营炊烟袅袅,甚至能闻到烤肉的香味飘上来。几个鞑子兵故意举着烤羊腿在下面晃悠,哈哈大笑。
“操你娘的!”李铁柱气得要拿石头砸,被陈伍按住。
“省点力气。”陈伍眼睛死死盯着下面鞑子的运粮队。每天都有车队从北面来,往大营运粮食草。路线固定,守卫看着不算太严。
一个念头在他心里疯长——不能再守了,必须出去抢!抢粮!不然全得死这!
他把还能动弹的军官全叫到跟前,人少了快一半,个个面黄肌瘦,眼窝深陷。
“都看到了。守,是等死。”陈伍声音低哑,但每个字都砸在地上,“想活,就得下去抢鞑子的粮!”
众人一片死寂。下山抢粮?这跟送死有啥区别?
“营官,弟兄们饿得刀都提不动了,怎么打?”一个哨官有气无力地问。
“提不动刀,就用牙咬!”陈伍眼神扫过众人,“但不是蛮干。鞑子觉得咱们快死了,防备松。运粮队每天申时左右从北面山口过,守卫不到两百人。咱们集中最后还能动的,不要多,就三百人!吃饱最后一顿…树皮草根,攒足力气,突袭他们粮队!”
他指着灰鸢:“你腿伤了,别去。带剩下的人,多点火把,在岭上敲鼓呐喊,装出要突围的样子,吸引鞑子注意!”
又看李铁柱和张猛:“你俩跟我带人从陡坡溜下去,埋伏在粮道旁边的沟里。等粮队过来,听我号令,往死里打!不要缠斗,抢到粮食扛起来就跑!从西面那个废矿道撤回岭上!”
计划疯狂得像赌命。但没人反对——反正都是死,不如死前吃顿饱饭。
最后那点树皮草根被分了下去,嚼得满嘴苦涩。三百个还能站起来的汉子,默默检查着卷刃的刀枪,眼神里只剩下野兽般的凶光。
申时快到,岭上突然战鼓擂响,火光冲天,喊杀声震耳欲聋!山下鞑子大营果然被吸引,号角连连,大批人马往正面调动。
几乎同时,陈伍带着三百饿狼,顺着陡峭的北坡,连滚带爬滑下山,悄无声息地埋伏在一条干涸的河沟里,浑身糊满泥浆,一动不动。
远处,鞑子运粮队的车轮声越来越近。大约三十多辆大车,前后各有百十来个兵押送,说说笑笑,确实没什么戒备。
“杀!!!”当车队进入伏击圈,陈伍第一个跳出来,嘶哑的吼声不像人声。三百饿疯了的汉子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红着眼扑向粮队!
鞑子押运兵根本没反应过来!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岭上那群快饿死的人还敢下来!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
“抢粮!扛上车!”陈伍一刀劈翻一个鞑子,吼叫着。弟兄们疯狂地砍翻车夫,扛起粮袋就往回跑!有的饿急了,直接撕开粮袋抓生米往嘴里塞!
混乱中,李铁柱浑身是血,扛着两袋米狂奔:“营官!够了!快撤!”
但鞑子反应过来了!附近巡逻的马队闻声赶来,箭矢嗖嗖射来!殿后的弟兄不断有人中箭倒下。
“走!走啊!”陈伍挥刀格开箭矢,嘶吼着。众人扛着抢来的粮食,拼命往矿道口跑。
最后冲进矿道时,清点人数,出去三百人,只回来一百八十多,又折了一百多弟兄。但抢回来了四十多袋粮食,还有几挂腌肉。
粮食运回岭上,活着的人看着那些粮袋,没人欢呼,全都哭了。饿极了的人直接生嚼米粒,噎得直翻白眼。冯七赶紧带人支起最后几口锅,熬粥。米香第一次压过了血腥和腐臭味。
这顿抢来的饭,让黑松岭又多撑了三天。
但鞑子被彻底激怒了。阿敏调来更多人马,把黑松岭围得像铁桶一样,运粮队也加了重兵看守,再没机会了。
粮很快又见了底。伤兵越来越多,能战的人不足五百。岭上最后几匹马也被杀了吃肉,连皮都煮了。
最后一天,陈伍把所有人聚到一块儿。能站着的站着,不能站的就躺着、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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