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桥酒。
名字是假的。
酒是真酿的。
麦,是真烧的。
——癸亥年冬,摘星楼焚档井口腾起的黑烟里,被泼油点火的,不只是刑部密卷,还有苏家屯在北境三州的三十万石龙鳞麦。
那是朝廷特许、御批“可代军粮”的金穗良种,更是苏锦瑟亲手督办、一粒一粒验过、用朱砂在仓单上画过双星记号的命脉。
而放火的人,袖口沾着麦粉,靴底踩着焦穗,站在火场边缘,笑着对监斩官说:“麦烧了,人就饿不死;人饿死了,话才没人听。”
顾夜白喉结微动。
不是咽唾沫,是压住那一声几乎要破膛而出的、野兽般的低吼。
他蹲下身,蓝布巾垂落肩头,像一面未展开的旗。
指尖轻叩酒坛,三声,不重,却震得赵秉德膝下泥水泛起细纹。
“这酒,”他声音低哑,像砂纸磨过青石,“用的是你当年烧掉的龙鳞麦酿的。”
风忽然又起了,卷着灰烬扑向两人之间。
顾夜白顿了顿,目光终于抬起,落在赵秉德怀中那只铁匣上——匣角“狱”字暗纹已被指甲抠得发亮,可内里封存的,从来不是律令文书。
“你说,”他唇线绷直,一字一顿,“是喝下去赎罪,还是让全村人亲眼看看——匣子里装的是谁的骨灰?”
赵秉德瞳孔骤缩!
不是惊惧,是猝然被掀开棺盖的窒息——那匣中层层黄纸包裹的,根本不是什么刑狱司密档……是半截烧焦的银簪,一段褪色的桃红襁褓边,还有一小捧混着炭屑的灰白骨殖——苏家七岁幼女,被塞进泥棺前,手里还攥着半块糖糕。
他手猛地扬起,五指痉挛着扑向酒坛泥封!
指尖将触未触——忽地顿住。
坛沿一道细刻痕,冷月般横在火光里:双星亭印。
不是新凿的。
是旧刻,被岁月与指腹摩挲得温润如骨,正正嵌在泥封接缝之下——和昭影脖颈挂着的铜哨双星刻痕,分毫不差;和老陶头孙子腕上桐油麻绳缠绕的结法,同出一源;更和三年前,苏锦瑟在抄家诏书背面,用指甲划下的最后一道双星暗记……严丝合缝。
赵秉德的手,僵在半空,抖得像风中残烛。
“你们……”他喉咙里挤出嘶音,血丝迸裂,“根本不是为了修桥!”
话音未落——
“嗒!嗒!嗒!”
山道尽头,马蹄声撕裂夜幕。
不是一匹,是十二匹。
不是杂乱,是齐整如刀锋刮过青石。
轿帘未掀,可那抹晕染开的靛青墨迹,已随火光摇曳,在众人瞳孔里灼灼燃烧:
刑狱司督办。
风云录使者轿队,竟提前半日抵达。
火光跃动,映得那四字边缘微微发烫,像一道尚未冷却的烙印。
顾夜白缓缓直起身。
蓝布巾滑落臂弯,露出腕骨上一道旧疤——形如断剑,深陷皮肉,正是三年前,他劈开苏家祠堂地砖、抢出最后一具未入殓尸身时,被崩飞的青砖棱角所割。
他垂眸,看着自己摊开的掌心。
那里,一粒龙鳞麦的碎壳,不知何时嵌进了掌纹深处,正随着血脉搏动,微微发烫。
远处,轿帘被一只戴玉扳指的手,缓缓掀开一角。
风停了一瞬。
火光凝滞。
所有人的呼吸,都卡在了喉头。
——下一息,那人将踏出轿门。
而他的目光,必将落在赵秉德怀中那只铁匣上。
顾夜白不动声色,将手中蓝布巾轻轻一抖。
布面拂过酒坛,泥封未启,却有极淡的酒气,混着龙鳞麦独有的、微苦回甘的清冽,悄然浮起。
像一声未落的引子。
像一把未出鞘的刀。
悬在所有人,咽喉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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