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贴着墙根跑,苏知微裹紧斗篷拐进一条窄巷。她脚步没停,耳朵听着身后动静。巷子尽头有盏灯笼,照出药铺的破招牌。她伸手推门,木板发出干涩的响声。
屋里没点灯。她摸黑走到角落,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了两下。微光亮起,照见一张积灰的案台和几只空药柜。这是暗卫提过的地方,废弃多年,没人来。
她把布包放在桌上,解开。里面是几片刚拿到的竹叶,绿得发暗,边缘带着细锯齿。她用指甲掐了一下叶脉,渗出一点汁液,气味清淡,混着泥土味。
这和她之前刮下来的裙角残渣是一样的品种。
她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瓦罐,往里加水,再把竹叶撕碎扔进去。炭块已经在炉膛里烧红,她把罐子架上去,火苗舔着罐底,水慢慢热起来。
时间不能太久。煮太久会挥发气味,外面的人能闻到。她守在旁边,每隔一会儿就掀开盖子看一眼。水面开始冒泡,颜色变成浅黄。
她熄了火,等汤汁冷却。趁着这个空档,从发簪夹层抠出一点白色粉末。这是上次贵妃赏的“祛湿药”,她偷偷留下的。她拿碗接了半碗凉水,把粉末倒进去搅匀。
瓦罐里的竹叶汁已经温了。她用小勺舀了一滴,轻轻滴进药水里。
水面晃了一下。
蓝色的泡沫浮了起来,一圈一圈往外散。她屏住呼吸,又滴了一滴。泡沫更多,颜色更深,像井水照出来的天光。
成了。
她立刻把剩下的汁液倒进另一个小瓷瓶,塞紧瓶口。药水也收好。布包重新包上,贴身放进衣襟里。动作利落,没留下一点痕迹。
她端起瓦罐,走到墙角,把残渣倒在土坑里,又用水冲了几遍。罐子擦干净,放回原处。火堆彻底踩灭,连炭灰都扫平。
做完这些,她换下粗布衣,披上深色斗篷,把头巾摘了,头发重新挽成宫女常见的样式。脸上抹了点灰,手指故意蹭脏。走到门口时,整个人看起来像个跑腿的小丫头。
她拉开门。
春桃站在外面,喘着气,手扶着门框。
“小姐……你在这儿?”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我问了三个暗线,最后一个说看见你进了西街废铺。”春桃声音发抖,“宫里出事了。贵妃派人来了,说你私自离宫,要治罪。”
“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时辰前。小太监带话,说你擅离职守,扰乱宫规,命你立刻回宫听训。冷院那边已经有人在查你床铺,翻你的箱子。”
苏知微没动。
“他们有没有说要关你?”
“没明说。但语气很硬,说是‘按律处置’。春桃咬着嘴唇,“小姐,你要是在外被抓回来,那就是抗旨。比私自出宫还重。”
“我知道。”
她低头看了看胸口。布包还在,压得稳稳的。
“东西我已经验过了。”她说,“竹叶煮汁,滴进祛湿药,出蓝沫。和端王母亲信里写的制毒法完全一样。这不是巧合。”
春桃瞪大眼。
“那……那就是真的?贵妃真在用竹叶制毒?”
“不止制毒。”苏知微声音低下去,“她在运军粮的同时,用同一批货混入毒材。竹叶是引子,药是掩护,人吃了会觉得疲软、头晕,以为是暑气,其实是在被控制。解药也在竹叶里,只是做法不同。”
春桃脸色变了。
“所以柳美人那天突然晕倒,不是因为中暑?”
“不是。”
“那贵妃为什么要这么做?”
“掌控后宫。”苏知微盯着她,“谁对她有用,就给解药;谁不听话,就慢慢加量。症状轻的时候看不出来,等发现不对,人已经废了。她不用动手杀人,就能让人闭嘴。”
春桃喉咙动了一下。
“那现在怎么办?证据在你手里,可你也出不了宫了。他们要是把你关起来……”
“所以你得先走。”苏知微把布包掏出来,塞进她手里,“把这个带回宫,藏进地窖最里面的暗格。别碰封口,别打开。等我给你信号,再拿出来。”
“你要去哪儿?”
“我还不能回去。”苏知微摇头,“我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他们等的就是这一刻。但我不出面,他们反而不敢马上动手。只要证据在,我就还有机会。”
“可你一个人在外……”
“我不是一个人。”苏知微看了她一眼,“端王知道我在查什么。他不会让我死在外面。”
春桃攥紧布包,指节发白。
“小姐,你要小心。”
“你也一样。”苏知微拉住她手腕,“记住,别让任何人知道你在藏东西。别去偏僻地方。吃饭喝水都要看着宫女一起吃。如果有人单独叫你去问话,就说不知道,说我不让你管事。”
春桃点头。
“我记住了。”
“去吧。”苏知微松开手,“天亮前必须回宫。别走主道,绕后街,穿菜市口那条巷子。有人盘问,就说你是替厨房采买药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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