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微把那片残信攥在手里,纸角扎进掌心。她没抬头,直接朝贤妃宫里走。
春桃跟在后面,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两人一路穿过回廊,连守门的宫人都没拦。这地方以前还让她们等一会儿,今天却一言不发就放行了。
偏殿里静得很。香炉冒着细烟,贤妃坐在主位上,手指搭在扶手上,像是早就等着她们来。
苏知微站定,开口就说:“信呢?”
贤妃抬眼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轻轻吹了口茶。
“井里的尸体穿着七品官服,鼻腔有瘴毒,和西南竹浆纸烧出的灰一样。”苏知微往前一步,“你藏在佛龛暗格里的那封密信,提到了三月粮道转运北营的事。现在人死了,账没了,只剩那张纸能证明他们不是病死的。”
贤妃放下茶盏,慢悠悠地说:“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在怕。”苏知微盯着她,“贵妃兄长修粮仓,名义是备荒,实际是用糠麸换军粮。那些从边关回来的官员,查出了问题,就被下了毒,扔进井里灭口。你收下那封信,不是为了帮我,是为了自保。”
贤妃嘴角动了一下,忽然笑了。
她没再喝茶,而是站起身,走到火盆前。袖子里抽出一封信,当着苏知微的面,扔进了火里。
火苗猛地窜起来,照亮她的脸。
苏知微冲上前,却被两名宫人拦住。春桃想绕过去扑火,刚靠近就被推了一把,膝盖撞在地上。她爬起来还要冲,手指刚碰到火盆边缘,一股热气烫上来,鬓角一缕头发瞬间焦黑。
“别碰。”苏知微低声说。
她看着火盆里燃烧的纸,眼睛一眨不眨。火焰卷过信纸的一角,还没烧尽,露出几个字——“三月转北营”。
和井底那片残信上的笔迹一样。
她记住了位置。
火熄了,只剩下灰。贤妃坐回椅子上,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你以为端王真是为你出头?”她突然开口,“他萧家当年管着一半边军粮道,真干净的话,怎么会让贵妃兄长接手?”
苏知微没动。
“他帮你,不是因为同情你父亲,是因为他自己也有把柄。”贤妃声音冷下来,“你以为你是棋子,其实你只是个幌子。等风头过了,他会把你推出去顶罪。”
苏知微终于开口:“那你呢?你现在又算什么?”
贤妃不答,只挥了下手。
一个宫女捧着东西走出来,放在地上。是件金丝软甲,做工精细,表面泛着冷光。
她踢了一脚,软甲滑到苏知微脚边。
“这是你上次救我之后,我让人做的。”贤妃说,“送你防身。可你知道吗?这种甲,不止我有。”
苏知微弯腰捡起软甲,入手沉甸甸的。她翻过内衬,指腹顺着布料摸过去,在夹层里触到一道细微的针脚痕迹。
她把软甲展开,对着光。
里面绣着一个图案——双头蛇缠绕着铁链,线条扭曲,却不模糊。
和地窖里那批染血军甲上的徽记一模一样。
她抬头看贤妃:“贵妃家族独有的纹样,怎么会出现在你的东西里?”
贤妃冷笑:“你觉得我会蠢到用自己的名字绣进去?这是仿的。但你知道最巧的是什么吗?这批软甲的原样,是从贵妃府里流出来的。她赏给亲信将领穿,说是护身宝物。可这些人后来……都死了。”
苏知微的手收紧了。
“你在试探我?”她问。
“我在提醒你。”贤妃直视她,“有些人表面帮你,背地里也在清账。端王这些年不动声色,你以为他是清白的?他母亲是怎么死的,你查过没有?当年军粮案第一个被压下去的,就是他母族的人。”
苏知微没说话。
她把软甲抱在怀里,低头看火盆里的灰烬。余温还在,灰堆松散,有些碎片还没完全碳化。
她蹲下身,用手轻轻拨开一层灰。
底下有一小片未燃透的纸,边缘焦黑,中间留着半个字——“粮”。
和井底那张残信能对上。
春桃忍着手臂的疼,也蹲下来,小声说:“小姐,我们走吧。”
苏知微没应,反而从袖中取出一块干净布巾,把那半片残纸包好,放进贴身衣袋。
她站起来,看着贤妃:“你说端王不可信,那你为什么还要做这件软甲给我?”
贤妃闭上眼:“我说过了,有些事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
“可我已经知道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贤妃睁开眼,“拿着这片灰,去找端王对质?还是拿着这件甲,去问他是不是也参与了私吞军粮?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真的有问题,你靠谁活着走出皇宫?”
苏知微没回答。
她转身要走,走到门口时停下。
香炉里的灰有点不对劲。她刚才进来时没注意,现在回头一看,炉底有些碎屑颜色偏黄,质地粗糙。
她走回去,伸手捻起一点。
是纸灰。
和密信用的竹浆纸一样。
她看向贤妃:“你烧了一封信,但你早就抄过一份,或者传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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