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一条缝,一双眼睛望出来。
“谁?”
“苏才人。”她说,“有急事求见贤妃娘娘。”
宫女迟疑了一下,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她身上的衣裳还带着夜露的湿气,袖口沾着泥点,但站得笔直。春桃站在她身后半步,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裙角。
“这个时候……”宫女刚开口,苏知微便低声接道:“我带来了西南来的纸。”
那宫女瞳孔一缩,立刻回头往里张望了一眼,随即拉开门缝,让她们进来。
院中静得很,只有佛堂前一盏长明灯亮着。帘子半卷,能看到里面有人影坐在蒲团上,手里捻着佛珠,一下一下,没有停。
苏知微朝春桃使了个眼色。春桃会意,悄悄退到廊下,沿着墙根往偏殿方向去了。
她自己则整了整衣袖,抬脚跨过门槛。
“臣妾参见贤妃娘娘。”她跪下行礼,动作利落,不拖沓。
贤妃没让她起身。她依旧低着头,指尖拨动佛珠,声音很轻:“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臣妾有要紧的东西交给您。”苏知微从怀中取出油纸包,双手捧起,“是码头截到的一封信。”
贤妃终于抬眼。火光映在她脸上,照出一层薄汗。她盯着那油纸包看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你知道这信送去哪里了吗?”
“知道。”苏知微点头,“贵妃的人已经在追查送信的粮商。”
“那你就不怕……它落在不该落的人手里?”
“臣妾只信娘娘。”她说得平静,“当日若非您作证,臣妾早已死在冷院。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得。”
贤妃嘴角动了动,没说话。她慢慢站起身,走到供桌旁,拿起一支香点燃,插进香炉。
青烟升起,缠绕在佛像周围。
她转身时,手抚过身旁架子上搭着的一件软甲。那甲是金丝织成,轻薄如布,却泛着冷光。她指尖在上面滑了一圈,像是在确认什么。
“你可知道这东西是谁给我的?”她忽然问。
苏知微摇头。
“是贵妃。”贤妃说,“三年前边关战事吃紧,她送来这件软甲,说是御赐之物,能避刀剑。我收下了。”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但她也说了,穿上它的人,就得替她办一件事。”
苏知微不动声色:“娘娘想办吗?”
贤妃没答。她走回蒲团前坐下,目光落在苏知微手中的信上:“把信给我。”
苏知微没动。
“你不信我?”
“臣妾信。”苏知微将信往前递了些,“但信上没有写贵妃的名字。只提了一句‘苏将军案已结’。娘娘若要看,自然可以看。”
贤妃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知你在打什么主意?你是想让我替你扛这个祸?”
“臣妾只想请您看清真相。”苏知微抬头直视她,“军粮被调包,百姓饿死,边军断粮。这些事,不是一句‘已结’就能盖过去的。”
贤妃闭上眼,手指又开始捻佛珠。一时间,堂内只剩下木珠相碰的轻响。
苏知微等了几息,见她不再说话,便慢慢起身,走向佛龛。她假装整理供果,实则借着身体遮挡,迅速将油纸包塞进佛像底座的暗格里。那地方她记得清楚——当年贤妃洗冤时,她曾在这里取过证据。
做完这一切,她退回原位,低头站着。
贤妃睁开眼,看着她:“你刚才做了什么?”
“整理供品。”苏知微语气平稳,“香灰落进了果盘。”
贤妃盯着她看了几秒,最终移开视线。她伸手摸了摸那件软甲,声音忽然变得疲惫:“你走吧。这信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苏知微行礼告退。
走出佛堂,她在廊下站定。春桃从偏殿转角快步过来,手里捏着一张纸条,趁人不注意塞进她袖中。
她低头看了一眼。
是贤妃三日来的饮食记录。
午时安神汤,每日必服。药材写着龙涎香、合欢花、茯神。
她记起来了。上次她帮一个宫女验尸,那人死前也喝过类似的汤药。尸检发现脑部有轻微淤血,神经紊乱,像是长期受某种气味影响。
她抬头看向佛堂方向。
里面的香还在烧。
她轻轻捏了捏袖中的纸条,转身走向偏殿。
贤妃没再叫住她。
但就在她即将踏出殿门时,身后传来一声低语:“你父亲的事……我也听说了一些。”
苏知微脚步一顿。
“他不是叛国。”贤妃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带走,“他是被人推下去的。”
苏知微转过身。贤妃背对着她,手扶着软甲,肩膀微微发抖。
“可我现在……动不了。”她说,“我每天喝的汤,不是为了安神。是为了让我听话。”
苏知微没说话。
“你藏了信。”贤妃忽然说,“我没瞎。你放进佛龛了。”
苏知微心跳加快。
“我不去拿。”贤妃转过身,脸上竟有一丝苦笑,“因为我也不知道,明天我还能不能记得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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