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舟是第二天下午才回到那个他称之为“家”的公寓的。
昨晚被林薇薇缠着，又被母亲电话里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心情糟透，干脆在酒店开了个房，眼不见为净。至于沈清悦的生日？他压根没往心里去。一个替身，需要记得什么生日。
推开家门，一股不同寻常的寂静扑面而来。
不是平时那种单纯的安静，而是……一种空洞感。像是少了点什么。
他换了鞋，习惯性地走向客厅，脚步却在中途顿住了。
餐桌上没有像往常那样温着的、所谓的“养胃”粥品或汤水。厨房冷冷清清，灶台干净得反光。空气中，那股属于沈清悦的、极淡的馨香，似乎也淡了很多，几乎闻不到了。
他蹙了蹙眉，走到次卧门口，门关着。他抬手敲了敲，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沈清悦？”他叫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房子里显得有些突兀。
依旧一片死寂。
他心里莫名地窜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这女人，跑哪儿去了？
他拿出手机，想打电话质问，却发现根本没有她的号码。也是，他从来没想过要存。最后还是翻出了助理的电话，让他联系沈清悦。
过了一会儿，助理回电，语气有些小心翼翼：“顾总，太太的手机关机了。另外……昨晚司机反馈，太太没有用车，也没有要求安排接送。”
夜不归宿？
顾晏舟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在他印象里，沈清悦就像一株依附在墙角的藤蔓，安静，顺从，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更别提有什么夜生活或者社交。她能去哪儿？
难道是回顾家老宅了？他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昨天刚闹过不愉快，以她那性子，不可能主动回去。
一个念头突然钻进脑海——不会是去找那个苏晚晴了吧？想到那个脾气火爆、看他不顺眼的女人，顾晏舟心里更烦了。
他走到客厅沙发坐下，习惯性地想倒杯酒，却发现酒柜旁边的垃圾桶里是空的——平时这里总会有些她插花修剪下来的残枝败叶。
他的目光又扫过客厅。那盆碍眼的绿植还在，但似乎被挪动了位置，放在了光照更好的地方。那只金色的小畜生也不在窝里，不知道被带去了哪里。
整个空间，因为少了那个总是悄无声息忙碌的身影，和那只偶尔会制造点细微动静的小狗，竟然显得……过于空旷和冷清了。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
这种异常的、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像是平静（或者说死寂）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虽然微小，却实实在在地扰乱了原有的秩序。
他烦躁地站起身，在客厅里踱了两步。胃里又开始隐隐作痛，大概是昨晚酒喝多了，今天又没吃什么东西。
要是她在，这时候大概会默默地端上一碗温度刚好的粥……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他狠狠掐断了。他需要她施舍似的照顾？笑话！
他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想找点吃的。冰箱里倒是被塞得满满当当，蔬菜水果，各种食材，分门别类，整理得井井有条——都是她采购填充进来的。
他拿出一瓶冰水，拧开灌了几口，冰冷的液体刺激着胃壁，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低咒一声，把水瓶重重搁在台面上。
这女人，到底跑哪儿去了？还敢关机？
他回到客厅，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处理邮件，却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瞥向门口，耳朵也不自觉地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渐暗。
房子里依旧只有他一个人。
那种莫名的烦躁感越来越强烈。他不是在意她去了哪里，他只是讨厌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讨厌这个空间因为少了某个微不足道的人而变得不同。
就在他耐心耗尽，准备让助理动用点别的办法去找人的时候，门口终于传来了密码锁开启的轻微“滴滴”声。
顾晏舟几乎是立刻抬起了头，目光锐利地射向玄关。
门被推开，沈清悦走了进来。
她穿着昨天的毛衣和牛仔裤，脸上带着一丝倦意，但眼神却不像平时那样总是低垂着，反而透着一种……说不清的平静，甚至有点疏离。她手里还提着个小纸袋，像是装了点心之类的东西。
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顾晏舟，她似乎愣了一下，脚步微顿，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低下头，轻声说了句：“你回来了。”
语气平淡，没有往日的怯懦，也没有任何解释。
然后，她就像没看到他一样，径直走向次卧，开门，进去，关门。
一系列动作流畅自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和讨好。
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
顾晏舟僵在沙发上，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和那扇再次关上的次卧门，胸口那股无名火“噌”地一下，烧到了顶点。
她竟然……无视他？
夜不归宿，关机失联，现在回来，连一句解释都没有？还敢给他甩脸色？
是谁给她的胆子？！
他猛地站起身，几步走到次卧门口，抬手就想砸门质问。
但手举到半空，却又硬生生停住了。
他以什么立场质问？
丈夫吗？可他何曾尽过丈夫的责任？他甚至不记得她的生日。
他有什么资格要求她汇报行踪？
一种极其憋闷的、挫败的感觉，混合着熊熊怒火，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却找不到出口。
他最终没有敲门，只是阴沉着脸，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板，仿佛要把它烧穿。
好啊，沈清悦。
长本事了。
他倒要看看，你这突如其来的“骨气”，能撑到几时。
顾晏舟狠狠踹了一脚旁边的装饰花瓶架，发出哐当一声巨响，然后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出，再次离开了这个让他无比烦躁的地方。
而次卧内，沈清悦背靠着门板，听着外面巨大的摔门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但这一次，除了害怕，还有一种陌生的、微弱的，类似于“反抗”后的悸动，在心底悄然滋生。
原来，走出那一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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