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液进行到第四天,大姐对着镜子,忧心忡忡地触碰着自己微肿的脸颊。恐惧像藤蔓,随着不见速效的疗程悄然滋长——都四天了,怎么还不见好?
医院里,接诊的仍是那位面容善解人意的年轻医生。她从容不迫的姿态,反倒将大姐的焦虑衬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蛐蛐在一旁暗自观察,总觉得这位大夫身上还带着医学院的稚气。在她想象里,一位经验丰富的医生本该主动叩问病史,细究过敏的来龙去脉,预估病程长短,用笃定的专业知识为病人构筑安心的堡垒。更重要的,是该主动安排复诊,追踪病情变化,审慎地调整用药,如同舵手时刻感知风浪。
眼前的情形,却像是病人不得不自己充当诊断的先锋,最后才来征求医生的“同意”。大姐便是如此,她几乎是自行提出了验血的计划,试图用客观的指标拨开迷雾。年轻的医生从善如流,点头开了单子。
这张薄薄的化验单,竟意外地成了此刻的定心丸。姐俩拿着它走出诊室,仿佛握住了通往答案的钥匙。明日清晨的抽血,不再是额外的负担,而是黑暗航行中,终于望见的一座灯塔。
日头升到头顶,蛐蛐和大姐才拖着从医院带回的疲惫迈进家门。老父亲早已守在门口,眉头拧成了疙瘩,看见姐妹俩好端端的,才把悬着的心放回肚里,转身又扎进了厨房。
厨房里飘出的焦香,是父亲拿手的油煎饼。那饼在锅里烙得金黄,边缘脆生生地翘起,配上软糯的土豆丝,是任何馆子都复刻不出的家味。
侄子也来了,鼻子吸溜着,对那盘诱人的猪蹄兴味索然,只匆匆吞下一张油煎饼,便又躲回楼上的小世界去了。
蛐蛐却觉得胃口大开,一连吃了两张饼,仿佛要把连日来的担忧和疲惫都就着这熟悉的滋味咽下去。
母女三人围坐着,话匣子一开就合不上,家长里短、衣服与首饰,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中午,直到困意袭来,才各自散去歇晌。
下午的光景慵懒而安宁。父亲打开了电视,神舟二十号返回舱正划破天际,牵动着全国的目光。母亲凑在屏幕前,看得比谁都认真,像个充满求知欲的小学生。父亲在一旁,偶尔用他朴素的语言解释着复杂的航天知识。
“打开降落伞,才是真正平安返回地面的开始。”父亲边看边说道。
母亲愣了一下,随即诧异地接话:“啥?打开仗才能回来?”她那只不大灵光的耳朵,又一次成功地将关键词听岔,脑补出了截然不同的画面。
父亲顿时被这离谱的误解气得吹胡子瞪眼,声调都拔高了八度:“是打开伞!降落伞!”
一旁的蛐蛐和大姐早已憋不住,笑得前仰后合,活像两只被掐住脖子的鹅。这“聋人听怪话”的经典戏码,总是在不经意间上演,为这个家平添了无数哭笑不得的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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