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深宫魅影
李凤翔的囚室设在北镇抚司诏狱最深处,三重铁门,只留一个送饭的小孔。骆养性亲自守在门外,看到皇帝深夜亲临,并不惊讶。
“陛下,他还是那套说辞——只说牵线人是‘宫里的人’,地位不低。再问细节,就咬死不开口。”
李维站在铁门外,透过小孔看去。李凤翔蜷在角落草堆里,囚衣破烂,但脊背挺直,竟还有几分内廷大珰的架势。
“他在等。”李维说。
“等什么?”
“等那个人来救他,或者……来灭口。”李维转身,“加派守卫,饮食验毒,不许任何人单独接近。尤其是宫里来的人。”
骆养性点头:“臣已安排心腹轮值。只是陛下,若那人地位真的不低,恐怕防不胜防。”
李维没接话。他走出诏狱的阴冷通道,三月的夜风扑面而来,带着硝烟和隐约的花香——宫墙边的桃树竟然还开着花。
“王承恩。”他忽然说。
“老奴在。”
“宫里太监宫女,有多少是李凤翔提拔起来的?”
王承恩迟疑片刻:“李凤翔掌内官监近十年,提拔的掌事、管事太监不下三十人。宫女……多是各宫主子自己选的,但采买、调配,也要经他的手。”
一张网。李维想。李凤翔经营十年,内廷早被他织成了一张网。现在这张网的枢纽被掐断了,但那些丝线还在,连着宫墙内外的各个角落。
“去查查,这几天有哪些人异常。”他压低声音,“不是明着打探消息那种,是那种……特别安静,或者特别勤快的。”
王承恩眼神一凛:“老奴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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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乾清宫的路上,李维绕道去了趟御药房。白天户部报上来,守城将士伤病日增,金疮药、止血散快用完了。他想看看宫里还有多少存货。
值夜的小太监睡得迷糊,被皇帝亲临吓得魂飞魄散。李维没在意,径直走进库房。一排排药柜在烛光下投出长长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混杂的药香。
他随手拉开几个抽屉:人参、灵芝、鹿茸……都是名贵药材,但治不了刀伤箭疮。走到库房深处,才看到成捆的止血草、金疮散。
“这些,全部打包,明日送到德胜门伤兵营。”他对跟进来的小太监说。
“可、可是皇爷,这些都是陈年旧药了,药效……”
“总比没有强。”李维打断他。正要离开,眼角余光瞥见墙角一堆盖着油布的东西。布角掀开一角,露出黝黑的铁块。
“这是什么?”
小太监凑近看了看:“回皇爷,这是前些年修葺武英殿时换下来的旧铁窗棂,一直没处理。”
铁。李维心头一动。孙和鼎的火器局最缺的就是熟铁。
“全部清点,明日一并运出宫,送到……”他顿了顿,“送到工部衙门,让倪元璐接收。”
他不想让人直接联想到火器局。虽然迟早会暴露,但能瞒一时是一时。
走出御药房时,已近子时。宫巷空寂,只有巡夜侍卫的脚步声在远处回荡。李维没坐步辇,慢慢走着,脑子里梳理着千头万绪。
内鬼、火器、吴三桂、江南……像一盘散乱的棋子,他得找出那根能把它们串起来的线。
“皇爷。”王承恩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很轻,“老奴刚才……想起一件事。”
“说。”
“李凤翔有个干儿子,叫李顺,在御马监当差,管草料库。前些日子,老奴见他偷偷往宫外运过东西,用草料车。”
李维停下脚步:“运什么?”
“老奴没看清,但车辙很深,不像是草料。”王承恩顿了顿,“还有,李顺这几天……告病了,没当值。”
御马监。草料车。告病。
几个词连起来,李维脑子里闪过一道光。
“带路,去李顺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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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顺住在西六宫后头一排低矮的直房里。屋子里黑着灯,敲门无人应答。王承恩使个眼色,两个小太监上前,用力一撞——
门没锁,应声而开。
一股霉味扑鼻而来。屋子里简陋得过分:一床一桌一凳,墙上连个窗户都没有。桌上还摆着半碗冷粥。
“搜。”李维说。
王承恩亲自带人翻找。被褥掀开,床板撬起,墙砖一块块敲过去。动作很轻,但很彻底。
“皇爷,这里。”一个小太监从床底拖出一只木箱。箱子没锁,打开,里面是几件换洗衣物,最底下压着一个小布包。
布包打开,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是金银,不是书信,是几块黑乎乎、沉甸甸的矿石。还有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上面画着简略的地图,标注着几个地名和符号。
李维拿起一块矿石,在烛光下细看。铁矿石,品位不低。地图上标注的地点,都在京西房山一带——那里确有铁矿。
“李顺一个管草料的太监,藏这个做什么?”王承恩喃喃道。
李维没说话,盯着地图看了很久。那些符号他认得几个,是矿工常用的标记:井口、矿道、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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