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的冬日,因淑妃日渐红润的气色和福林巧手打点的膳食,仿佛驱散了深宫的寒意,多了几分难得的暖意融融。廊下新换的忍冬翠色欲滴,衬着偶尔透出的稀薄阳光,竟有几分春日错觉。福林刚为淑妃呈上一盅新研制的“雪梨川贝炖官燕”,清甜润肺,正合淑妃近日有些干咳的症候。淑妃用了小半盅,眉眼舒展,刚想夸赞几句,却被殿外一阵突兀而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那脚步声杂乱而沉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惶急,瞬间击碎了长春宫短暂的宁静。紧接着,宫门被略显粗暴地推开,一股凛冽的寒气裹挟着紧张的气氛卷入殿内。来人是坤宁宫的二等太监,面白无须,此刻却脸色铁青,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传皇后娘娘口谕!六宫戒严!御膳房呈进之药膳有异,娘娘凤体欠安,着各宫主子安心静养,无诏不得擅出!”
话音未落,也不等淑妃回应,那太监便急匆匆转身离去,仿佛多留一刻都会沾染晦气。
殿内瞬间死寂。淑妃手中的甜白瓷炖盅“哐当”一声落在身旁的小几上,残余的燕窝溅出,污了精致的苏绣桌围。她脸色煞白,嘴唇微微颤抖,扶着椅背才勉强站稳。“药膳……有异?”她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惧。在这深宫多年,她太明白“药膳有异”这四个字背后可能隐藏的腥风血雨。
福林的心在听到“药膳”二字时,就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沉了下去。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在药膳房外偷听到的密语——“附子”、“双倍分量”、“长春宫例汤”。是了!他们终于动手了!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如此狠绝刁钻,没有按照他偷听到的计划对淑妃下手,而是反其道行之,拿皇后自身作伐,行此惊天动地的苦肉计!这手笔,这决绝,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狠辣,完全超出了他之前的预料和防备!
消息像瘟疫般在宫廷蔓延,细节也逐渐拼凑起来:皇后服用药膳后不久便突发剧烈腹痛,呕泻不止,竟至昏厥,太医院院判亲自施救,情况一度十分危急。坤宁宫已然乱作一团,皇帝闻讯震怒,已下令彻查。
风暴接踵而至。不到半个时辰,坤宁宫的掌事太监便带着一队如狼似虎、腰佩刑杖的内侍,气势汹汹直扑御膳房,以“监管不力,药膳混入剧毒之物,谋害中宫”的雷霆之势,当场锁拿了面如死灰、连喊冤都带着绝望嘶哑的总管太监钱德胜。钱德胜被拖走时,裤裆处一片湿濡,竟是骇得失禁了。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几乎在钱德胜被带走的同时,各种阴毒的流言便如同暗处滋生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上长春宫。“皇后娘娘凤体欠安已久,怎的淑妃娘娘身子就好了起来?”“听说那福林,原是个火上房的粗使,靠些歪门邪道巴结上淑妃,这才几天,就闹出这么大风波?”“御膳房前脚刚换人专司淑妃饮食,后脚皇后娘娘就中了毒,这也太巧了不是?”……这些话语并未指名道姓,却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向淑妃和福林,其用心之险恶,昭然若揭——要将这谋害皇后的弥天大罪,扣死在长春宫头上!
长春宫顷刻间被一片绝望的阴云笼罩。宫人们噤若寒蝉,行走间足音悄然,生怕发出一点声响便招来灭顶之灾。淑妃跌坐在软榻上,浑身冰冷,指尖不住颤抖。她性情温和,与世无争,却也深知这后宫倾轧的残酷。若此罪名坐实,不仅是她个人性命难保,整个长春宫上下,从秋纹、福林到最末等的洒扫宫女,恐怕都要被牵连,血流成河!
“娘娘,”福林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巨大的震惊和恐惧中冷静下来。他知道,此刻慌乱即是死路。他跪在淑妃面前,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安定的力量,“此事分明是有人借题发挥,行这一石二鸟之毒计!既除了可能泄露秘密的钱总管灭口,又要构陷娘娘,将长春宫连根拔起!奴才敢以性命担保,娘娘与此事绝无干系!”
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着淑妃:“当务之急,是需立刻向皇上陈情,剖白心迹!绝不能坐以待毙,让坤宁宫那边一面之词,坐实了罪名!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寻找破绽!”
淑妃看着他年轻却异常沉稳的脸庞,眼中惊惧未退,但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本宫……本宫自然要去向皇上辩白。可是……皇上会信吗?他们既然敢用皇后作饵,定然布置周全,留有后手……我们,我们拿什么去争?”
福林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压低了声音:“娘娘,奴才之前在御膳房时,曾无意中听到一些关于药膳药材的闲言碎语,或许……能从中找出蛛丝马迹,证明娘娘清白。只是……需要娘娘信重,给奴才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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