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兰州只停留了一夜,勘探队次日清晨便再次启程,换乘一辆更加破旧、但更适合西北路况的苏制卡车,沿着河西走廊,向着张掖方向颠簸前行。
车窗外,景色愈发苍茫辽阔。右侧是连绵不绝、山顶积雪的祁连山脉,如同一条匍匐的银色巨龙,沉默地守护着这片土地;左侧则是望不到边际的戈壁滩,枯黄的骆驼刺和芨芨草在寒风中瑟瑟抖动,天地间充斥着一种蛮荒的寂静。干燥的风裹挟着沙尘,无孔不入地钻进车厢,很快每个人的头发、眉毛、衣领都蒙上了一层细密的黄沙。
陈星野默默地看着窗外,心中那份来自祖父笔记的沉重感,在这片具体而宏大的 landscape 面前,变得愈发真切。这里的“金气”,并非虚无缥缈的概念,而是蕴含在这冷峻山峦、酷烈风沙之中的,一种近乎残酷的、属于大地本身的原始力量。
卡车在坑洼不平的沙石路上艰难行进,速度缓慢。途中经过几个小小的绿洲城镇,土坯房屋低矮,偶尔能看到穿着厚实皮袄的牧民赶着羊群慢悠悠地走过。与火车上的拥挤喧嚣不同,这里的空旷和寂静,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赵进步依旧活跃,他似乎对这条路很熟悉,不时指着窗外某个方向,说着“去年我跟队来过这边”、“前面那个垭口风特别大”之类的话。他与队员们的相处也更加融洽,甚至开始用刚学来的几句当地方言跟司机开玩笑。
陈星野大部分时间保持沉默,只是偶尔在赵进步提及某些特定地名,如“黑水河”、“鹰嘴崖”时,会格外留意。这些地名,在祖父的笔记中也曾出现过,往往与“气脉转折”、“煞气外露”等标注相关联。
他怀中的青铜小鱼罗盘,在进入河西走廊后,偶尔会传来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颤动,频率和幅度都比在宝鸡附近那次要轻微得多,仿佛只是被这片广袤土地上散逸的、微弱的地脉能量余波所扰动。
颠簸了两天,卡车终于拖着长长的烟尘,驶入了张掖城。
张掖,古称甘州,是河西走廊上的重镇。城墙斑驳,街道两旁多是土坯或砖木结构的平房,但也有几座颇具规模的寺庙和鼓楼,显示着这里昔日的繁华。空气中弥漫着牲口粪便、香料和烤馕的混合气味,穿着各色民族服装的人们在街上穿梭,语言各异,构成一幅边塞特有的风情画。
勘探队被安排在张掖地区行署的招待所。条件比兰州更为简陋,房间里的火炕散发着淡淡的羊膻味,但至少能遮风挡寒。
安顿下来后,陈星野立刻与张掖地质分局的同志取得了联系,确认向导和驮队的情况。分局的负责人是一位姓王的科长,皮肤黝黑,手掌粗糙,是个典型的西北汉子。
“陈工,你们来得正好。”王科长握着陈星野的手,力道很大,“向导和驮工都已经找好了,都是本地经验最丰富的老人和壮小伙,对镜铁山那片熟得很。驮运的骆驼和物资也准备得差不多了,随时可以出发。”
“太好了,辛苦王科长了。”陈星野感谢道,“我们计划休整一天,后天一早出发,您看如何?”
“没问题!”王科长爽快答应,随即又压低了些声音,“不过,陈工,有件事得跟您通个气。最近山里……不太太平。”
陈星野心中一动:“哦?怎么个不太平法?”
“也说不上来具体是啥,”王科长搓着手,眉头微皱,“就是有几个老猎户和牧民反映,在镜铁山深处,特别是靠近阿尔金山那边,晚上总能听到些怪声,不像狼嚎,也不像风声,呜呜咽咽的,听得人心里发毛。还有人说,看到过一些……影子,速度很快,不像人也不像已知的野兽。”
他顿了顿,看了看四周,声音更低了:“老人们都说,是山里的‘东西’被惊动了。具体是啥‘东西’,他们也说不清,反正就是让大伙儿尽量别往太深的地方去。”
“谢谢王科长提醒,我们会注意安全的。”陈星野面色平静地点点头,心中却翻腾起来。猎户的见闻,与祖父笔记中关于“煞气凝聚,易生精怪”的记载,隐隐对应。
离开地质分局,陈星野在返回招待所的途中,特意绕道去了趟城内的集市。集市上人声鼎沸,各种土特产、皮毛、手工艺品琳琅满目。他在一个卖旧货的摊子前停下,假装挑选着一些旧铜钱,实则暗中观察着周围。
很快,他注意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在兰州火车站出站口见过的那两个戴鸭舌帽的男人!他们此刻换上了当地牧民常穿的羊皮袄,帽檐压得很低,正在一个卖风干肉的摊子前低声交谈,目光却不时扫向招待所的方向。
果然跟来了。陈星野不动声色地买了几枚铜钱,转身离开。对方的目的是什么?监视?还是也想借勘探队之手,进入那片区域?
回到招待所房间,陈星野关上门,再次摊开地图。他将王科长提到的异常区域,以及自己观察到的“尾巴”,都在地图上做了标记。形势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明面上有国家任务,暗地里有多方势力窥伺,而那片苍茫群山之中,还潜藏着未知的超自然风险。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