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机车头喷吐出浓密的黑烟,如同巨兽的喘息,在寒冷的站台上空翻滚、消散。绿皮车厢连接处发出沉重的金属撞击声,伴随着一声悠长汽笛,列车缓缓启动,驶离了北京站。
陈星野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迅速倒退的站台、送行的人群,以及逐渐被抛在身后的城市轮廓。高楼、烟囱、标语牌……熟悉的景象被速度拉成模糊的色块,最终被广阔的、略显荒凉的华北平原所取代。
车厢里拥挤而嘈杂。硬座车厢的木质座椅硌得人后背生疼,空气中弥漫着烟草、汗液、熟食以及煤灰混合的复杂气味。勘探队的成员分散坐在附近,有的在低声交谈,有的已经靠着车窗打盹。赵进步则显得异常活跃,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包瓜子,正热情地分发给周围的队员,嘴里不停地介绍着西北的风土人情,很快就和几位年轻的地质员打成了一片。
“到了兰州,那拉面才叫一个地道!汤清萝卜白,辣椒油红艳艳,啧啧……”赵进步的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市井的鲜活气。
陈星野没有参与他们的闲聊。他微微侧身,面朝窗外,仿佛在欣赏沿途的风景,实则是在观察车厢内的情况,同时默默运转着祖父传授的、用于宁心静气的粗浅吐纳法门。他需要保持头脑的绝对清醒。
列车哐当哐当地前行,穿过河北,进入河南境内。平原渐渐被起伏的丘陵取代,土地的颜色也变得愈发黄褐。天色暗了下来,车厢顶灯发出昏黄的光,照亮着一张张疲惫或兴奋的脸。
夜深了,大部分乘客都陷入了沉睡,鼾声此起彼伏。陈星野却毫无睡意。他借着去车厢连接处透气的机会,仔细观察了周围。赵进步蜷在对面的座位上,似乎睡得很沉,但陈星野注意到,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手指微微蜷曲,是一种并非完全放松的姿态。
回到座位,陈星野闭目养神,精神却集中在怀中的青铜小鱼罗盘上。一路行来,罗盘毫无反应,那尾小鱼如同沉睡在琥珀中,纹丝不动。这至少说明,沿途的地脉能量相对平稳。
第三天,列车进入了陕西地界。窗外的景色变得更加苍凉,黄土高原千沟万壑的地貌展现在眼前,如同大地上巨大的伤疤。空气也愈发干燥,带着浓厚的尘土气息。
就在列车经过宝鸡附近,沿着渭河谷地蜿蜒西行时,陈星野怀中一直沉寂的青铜小鱼,突然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那颤动极其细微,如同睡梦中的人被蚊蚋惊扰,若非陈星野一直保持着高度警觉,几乎无法察觉。他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将手探入怀中,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罗盘。小鱼不再颤动,但原本指向盘面中心的鱼头,此刻微微偏转了一个极小的角度,指向了车厢的侧后方,也就是列车行进方向的西南侧。
陈星野的目光顺着那个方向望去,车窗外是连绵的土黄色山峦,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沉寂而荒芜。那里有什么?强烈的能量源?还是地脉的紊乱点?
他默默记下了这个方位和大致距离(根据列车速度和罗盘反应持续时间粗略估算),决定等到了兰州,查阅更详细的地图进行比对。
小鱼只颤动了那一下,便恢复了平静。但陈星野的心却提了起来。这证明祖父留下的器物并非虚妄,也证明这片看似死寂的土地之下,确实潜藏着不为人知的能量流动。
傍晚时分,列车终于抵达了兰州站。
相比于北京,兰州车站显得简陋而繁忙,空气中弥漫着羊膻味、尘土和煤烟的气息。勘探队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和设备,随着人流挤下火车。冷冽干燥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习惯了北京湿暖气候的队员们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大家跟紧我!招待所已经联系好了!”赵进步挥舞着手,熟门熟路地在前面引路,俨然一副地主姿态。
陈星野跟在队伍后面,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站台。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往来,有穿着民族服饰的回族同胞,有裹着羊皮袄的牧民,也有行色匆匆的干部和军人。他注意到,在出站口附近,有两个穿着普通蓝色棉袄、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看似在随意聊天,但目光却不时扫过他们这支略显特殊的队伍。
是当地的安全人员?还是……别的什么人?
陈星野没有声张,只是默默记下了那两人的特征。
勘探队下榻在兰州地质局下属的招待所。条件简陋,但还算干净。分配好房间后,赵进步张罗着让大家去附近的国营食堂吃晚饭,说是要尝尝地道的兰州牛肉面。
陈星野以整理资料为由留了下来。他关好房门,立刻从行囊中取出西北区域的详细地图,铺在桌上。根据记忆,他找到了列车经过宝鸡西南侧时,罗盘产生反应的区域,并用铅笔圈了出来。那里是秦岭西端与陇山交界的余脉,地图上标注着“人迹罕至”,只有几个小村庄的名字。
这片区域,与镜铁山和阿尔金山相距甚远,为何会引起罗盘反应?是独立的异常点,还是与西北的“金气”、“煞”有所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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