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业补贴风波里,韩春光虽暂时认怂,但苏晨捏着那份妥协协议,指节泛白——这根本不是结束,只是冰山浮在水面的一角。
省长李长河力推的“优化营商环境”改革,省级文件发了一摞又一摞,字里行间全是“简政放权”“服务企业”的硬承诺。可基层到底落实得怎么样?会不会是“上面放权放得欢,下面揽权揽得严”的肠梗阻?没有一手实情,所有改革都是空中楼阁!
苏晨将各地市报上来的营商环境自评报告扫到一边,纸面上的数据漂亮得能发光,什么“审批效率提升90%”“企业满意度100%”,可他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林枫,准备一下,跟我下趟基层。”苏晨起身时,眼底已经凝了冷意。
林枫立刻摸出笔记本,笔尖悬着:“秘书长,您定好哪些地市了?我马上让办公厅对接行程,提前安排接待……”
“接待?”苏晨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不通知任何地方,就你、我,再加个信得过的司机,开我那辆旧帕萨特去。这次,咱们不当官,当回‘找门路的商人’!”
三天后,江北市高速口。
苏晨脱了常穿的西装,换上件洗得发软的灰色夹克,袖口卷到小臂,活脱脱一个想在本地找机会的外地老板。林枫则穿了件格子衬衫,背着旧双肩包,扮成跟在老板身后的助理,唯唯诺诺的样子学得十足。
两人没去市政府对接,反而拐进了城郊的机械加工园区,随机挑了家挂着“扩建施工中”牌子的厂子。苏晨递烟时,故意把“外地投资商,想找本地伙伴”的身份亮出来,没聊两句,老板王大海就倒了苦水。
“兄弟,你可别往这坑里跳!”王大海把烟屁股摁在烟灰缸里,声音压得极低,“我这扩建手续,跑了小半年还没下来,卡在环保和消防了!上面说政策简化,可到了经办人那儿,规矩比以前还多!今天要‘环境影响补充说明’,明天要‘消防设施第三方检测报告’,我跑断腿补完材料,人家又说‘领导没批,再等等’!”
苏晨装作懂行的样子,碰了碰他的胳膊:“没找找人?托托关系?”
王大海苦笑一声,脸皱成了苦瓜:“怎么没找?托朋友请了环保局张科长吃饭,酒喝了三瓶,菜点了一桌,他拍着胸脯说‘没问题,下周就给你办’。结果呢?我等了两周,电话都打不通!后来朋友暗示我,光吃饭没用,得‘表示表示’——可这‘表示’要多少?是五千还是五万?他不明说,我哪敢瞎送?我们小企业,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苏晨的眉头越拧越紧,转身让林枫把这些都记在手机备忘录里,又直奔江北市开发区政务大厅。
一进大厅,冷气挺足,可办事的群众却满脸焦灼。窗口里的工作人员,有的对着电脑刷短视频,有的趴在桌上打盹,有个大妈凑上去问营业执照怎么办,对方头都没抬,甩了句“自己看墙上流程”就没了下文。
更刺眼的是大厅角落——三个穿黑夹克的男人来回踱步,只要有人一脸迷茫地站在取号机前,他们就立刻凑过去,低声说“兄弟,办业务啊?是不是卡好几天了?找我,三天给你搞定,就是得收点‘服务费’”。说完,还故意朝后台办公室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这就是典型的‘前店后厂’。”林枫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愤怒,“前台装样子受理,想快点办,就得走后台这些人的‘绿色通道’——说白了,就是花钱买权!”
苏晨没说话,只是拿出手机,假装拍大厅指示牌,把那几个“中介”和敷衍的工作人员都录了进去,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第二站,他们去了以旅游业闻名的临湖市。
苏晨这次换了身休闲装,手里捏着个平板电脑,装成想投资民宿的老板,在古镇里的民宿一条街转了半天,终于在一家挂着“暂停营业”牌子的民宿里,跟老板陈姐聊开了。
“投资民宿?千万别来!”陈姐给他们倒了杯茶,语气里满是委屈,“政策说得好听,支持乡村旅游,可实际呢?消防的来,说我楼道窄了,要加宽;卫生的来,说我消毒柜不够,得再买两台;就连派出所的片警,每月都得‘意思意思’,不然他三天两头来查‘流动人口登记’,随便找个理由就能让你停业整顿!”
旁边一个正在修电路的民宿老板也搭了话:“还有那个旅游行业协会,强制你入会,一年交八千会费,不交?行啊,下次景区搞推介活动,绝对没你家的份;游客投诉,不管对错,先让你停业反省!这哪是营商环境?这就是明着抢钱!”
五天时间,苏晨和林枫跑了三个地市,从工业园区到旅游小镇,从政务大厅到企业车间,听到的全是抱怨,看到的全是潜规则。省长李长河力推的改革红利,到了基层,不仅没落到企业头上,反而成了某些人寻租牟利的工具——“玻璃门”依然存在,看似有政策,实际进不去;“旋转门”更是嚣张,想办事?先花钱找关系;“弹簧门”最恶心,好不容易进去了,稍有不慎就被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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