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结束后,“灯塔”基地并未迎来预想中的平静,反而进入了另一种更高速、更精密的运转状态。
星澜给宇征和自己设定的“七十二小时”并非随意之言。这是根据宇尘当前生理指标、模拟数据优化所需的最低时间,以及应对监督小组可能变卦的缓冲期综合得出的极限值。
首要任务是稳定宇尘。超距感应“锻炉”事件带来的精神冲击远超以往任何一次潜意识波动。宇尘描述的“冰冷的针”和“混乱的噪音”具象化为生理监测上异常的神经电风暴和边缘系统过载。星澜立刻调整了药剂配方,增加了针对高维信息过载的特异性神经稳定剂,并启动最高级别的意识场隔离——不是完全封闭,而是在宇尘意识外围构建一层精密的“缓冲滤网”,允许他维持基础认知和必要交流,但过滤掉大部分来自外界和自身感应的非结构化信息冲击。
“就像给过于灵敏的耳朵戴上定制耳塞,只让你听到必要的声音。”星澜一边调整着参数,一边对躺在稳定舱内、眉头微蹙的宇尘解释。她的声音平稳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性,“接下来的七十二小时,你的任务就是休息和适应这层‘滤网’。我会逐步调整它的通透度,直到你既能屏蔽掉‘锻炉’事件那种级别的干扰余波,又不至于完全切断你对外界信息的接收。”
宇尘努力聚焦目光,看着星澜:“我‘听’到的那些害怕……那些人……他们现在……”
“零号城市的救援和医疗团队已经介入。专业的人在做专业的事。”星澜打断他,语气放软了些,“你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稳定下来。只有你稳定了,我们才有可能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在未来……帮助更多人不再经历那种恐惧。明白吗?”
宇尘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闭上了眼睛,开始按照星澜教导的呼吸节奏,尝试与那层新的“滤网”同调。
稳定宇尘的同时,星澜将“谐波囚笼”方案的调整提上了最高优先级。原本设计用于被动响应宇尘自身潜意识波动的方案,现在需要增加一个全新的维度:主动缓冲外部高维信息扰动。
她重新审视了“锻炉”事件的数据。那些与夜影碎片特征重叠的“痛苦”与“撕裂”信息,以及事件核心表现出的“现实规则扭曲”,让她意识到,星空遗民网络的“活动”可能不仅仅传递能量或结构信息,更可能携带了某种逻辑污染或规则熵增。这种污染直接作用于物理世界的基本规律,导致局部现实“失范”。
“谐波囚笼”的核心机理——利用模拟的有序度提升特征构建指向性压制——或许可以用来对抗这种规则污染?至少,可以为宇尘的意识,乃至小范围内的现实,提供一个临时的、有序的“锚点”。
但风险也显而易见。将模拟的高维网络特征主动“投射”到现实,哪怕只是极微弱的信号,也可能引发不可预测的连锁反应,甚至可能像在黑暗中点亮灯火,引来更深的注视。
星澜在无数风险模型中权衡。最终,她决定将方案拆解为三个梯度:
1. 第一梯度(最低风险):仅在宇尘意识场内部运行,作为其“滤网”的强化组件。当检测到类似“锻炉”特征的超距干扰试图穿透滤网时,触发微弱的“谐波”响应,在宇尘意识内部抵消干扰。
2. 第二梯度(中度风险):在“灯塔”基地核心区域——主要是宇尘所在稳定舱及相邻控制室——构建一个极弱的外部“谐波场”。该场域不主动干扰现实,仅作为宇尘意识场的“外延缓冲区”,并尝试主动中和可能从外部渗透进来的、具有特定特征的规则污染信号。
3. 第三梯度(高风险,备用):在确认安全且必要的情况下,将“谐波场”模式进行有限度的“主动扫描”或“定向净化”应用,仅针对已确认被污染且无生命的小范围区域进行测试。
梯度方案、详尽的每一梯度风险收益分析、触发与终止协议、失败应急预案……星澜将大脑运转到极限,将原本用于治疗的方案,迅速改造成一件可能用于认知防御、甚至有限反制的武器雏形。她几乎不眠不休,依靠高浓度思维催化剂的支撑,在四十八小时内完成了主体框架的修订和初步模拟验证。
宇征在这七十二小时里,则扮演着外交官、策略家和防线指挥官的多重角色。
监督小组发来的联合分析小组章程草案充满了限制条款和监督机制。宇征与李哲议员进行了数轮隐秘而艰难的通讯磋商,最终在霍克将军的默许和林恩博士的技术支持下,争取到了一些关键让步:“灯塔”在联合分析中拥有主要技术路线的建议权和解释权;宇尘的稳定及测试安排由星澜全权负责,监督小组仅通过加密数据流进行非实时监控;零号城市必须无条件提供“锻炉”事件及相关历史异常事件的完整数据访问权限。
同时,宇征调动了“静默守望者”分散在黎明之心各处的隐秘资源。部分具备非标准信息处理或高维数学背景的“静默者”被秘密召回或转入线上支持;数个伪装成商业或科研站点的外围观测点被激活,开始重点监控黎明之心轨道及邻近空间的异常信息活动;他甚至通过极其迂回的渠道,尝试联系可能对“星空遗民”或历史异常有所了解的地球“盖亚圣地”学者,尽管回应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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