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力来自各方。零号城市安全委员会内部对与宇征合作的反对声并未平息，只是在“锻炉”事件的巨大威胁下暂时被压制。雷诺兹的舰队在“锻炉”空间站外围建立了严密封锁，其侦察力量对“灯塔”方向的关注有增无减。林恩博士的团队则不断发来新的数据和分析请求，其中一些涉及宇尘历史活动模式的深度对比，其探究边界让宇征都感到警惕。
时间在分秒必争中流逝。
第七十小时。宇尘在星澜的逐步引导下，基本适应了加强版的“意识滤网”。他仍能感到一种遥远的、模糊的“背景噪音”，仿佛事件的余波仍在深空回荡，但已不再引起剧烈的生理不适和精神扰动。他的眼神恢复了大部分清澈，只是深处多了一丝经历风暴后的沉静，以及……一丝困惑。
“星澜，”他在一次例行检查时间道，“那些‘声音’……那些害怕……是因为那个地方离‘网络’太近了吗？就像……站在一个大机器的排气口旁边？”
星澜停下手中的数据记录，认真地看着他：“你的比喻很形象。目前的分析认为，事件很可能是星空遗民网络某种内部活动的‘溢出效应’。那个空间站所在的位置，可能恰好处于‘溢出’的路径或焦点上。”
“那……网络里面……也有‘排气口’吗？那些‘痛苦’……”宇尘的眉头又微微蹙起，似乎在努力捕捉某种飘忽的感知。
星澜心中一凛。宇尘的感应，似乎在朝着更抽象、更接近网络内部状态的方向发展。“我们还不完全了解网络的内部结构。但‘痛苦’的存在，表明它并非完全冰冷和有序的机器。这也是我们研究的重点之一。”她选择谨慎回应，同时将宇尘的这个问题记录为高优先级观察项。
第七十一小时。星澜完成了“谐波囚笼”梯度方案的最终调试，并准备好了第一梯度的启动协议。她将方案摘要和启动申请，发送给了宇征和监督小组指定接口。
这一次，批复来得异常迅速。
监督小组的回复简洁而沉重：“准予执行第一梯度测试。测试窗口：标准时明日零时至四时（黎明之心主星时间）。要求：全程加密数据同步；出现任何超出预案的波动，立即中止；测试后十二小时内提交全面评估报告。”
没有祝福，只有责任和紧盯着每一秒的视线。
第七十二小时。测试前最后准备。
星澜再次检查了所有设备、协议和应急预案。宇征坐镇主控室，协调着基地的防御和与监督小组的联络。宇尘被提前安置在稳定舱内，舱室周围已经布设好了第一梯度“谐波场”的发生器阵列，它们此刻静默着，如同蛰伏的金属花瓣。
宇尘显得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专注。他信任星澜，也隐约明白这次测试的意义——不再仅仅关乎他个人的安宁，或许更关乎如何理解乃至防御那种让整个空间站陷入噩梦的力量。
“记住，”星澜最后一次对他叮嘱，“当‘滤网’传来特别的波动提示时，不要抗拒，试着观察它，然后引导它，就像你引导自己意识里的光一样。我会在外面控制‘谐波’的强度，与你同步。这就像……一次配合练习。”
宇尘用力点头，闭上了眼睛，开始进行星澜教导的深度冥想前准备。
星澜回到控制台前，深吸一口气。屏幕上，倒计时跳向最后的十分钟。
窗外，黎明之心主星的地平线即将迎来新一天的曙光。而“灯塔”之内，一次试图在人类意识与高维扰动之间建立可控缓冲的尝试，即将在无人知晓的静谧中开始。
深渊在侧，他们即将投出一颗探问的石子，并准备聆听任何可能传来的、来自不可知维度的回响。
（第一百四十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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