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税告示贴出后的第七日,安平县城外,终于出现了第一批流民的身影。
起初只是三三两两的零星人影,要么是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的汉子,要么是拖家带口、步履蹒跚的农户。他们畏畏缩缩地聚在城门外侧的空地上,不敢靠近守卫森严的城门,只是拉着进出城的行人反复打听,确认新税减免、垦荒免税的消息是否属实。这些人大多来自云州邻县,也有少数从更远的邻州逃来,皆是在原籍活不下去,听闻云州新政后,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赶来的。
县衙很快便收到了消息,陈明已按萧辰此前的吩咐,提前安排了两名书吏在城外值守,记录流民信息,同时安抚他们的情绪,告知安置政策即将启动。但谁也没料到,流民涌入的速度会如此之快,规模会如此之大。
第十日清晨,天色刚蒙蒙亮,城楼上的哨兵便发现了异样。通往安平县城的官道尽头,出现了黑压压的一片人影,如同迁徙的蚁群般,缓慢却坚定地朝着县城的方向涌来。哨兵举着望远镜望去,只见人群中老人拄着拐杖艰难前行,妇人背着熟睡的婴孩、手里还牵着踉跄的孩童,男人则挑着破旧的担子,担子里装着锅碗瓢盆、破旧衣物等全部家当,人人面黄肌瘦,眼神中满是麻木与绝望,只有望向县城方向时,才会闪过一丝微弱的希冀。
“殿下!殿下!大事不好了!”哨兵连滚带爬地冲进县衙,声音因急切而颤抖,“城外……城外来了好多流民!一眼望不到头!”
此时,萧辰正在政务堂内,与楚瑶、陈明商议平准仓粮食收购的细节——眼下正是秋收时节,平准仓需尽快完成第一批粮食收购,既为百姓提供卖粮渠道,也为后续流民安置储备粮食。听闻哨兵的禀报,萧辰立刻站起身,沉声问道:“多少人?”
“至少……至少上千人!而且还在不断有新的人从四面八方赶来!”哨兵急声道。
萧辰的眼神骤然一凛。他早料到新税和垦荒政策会吸引流民前来,却没料到规模如此庞大,速度如此迅猛。上千人的流民队伍,一旦处置不当,很可能引发混乱,甚至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
“走,上城墙查看。”萧辰当机立断,率先朝着门外走去。楚瑶、老鲁、赵虎、陈明等人紧随其后,快步登上了安平县城墙。
城墙虽不高,但站在垛口前,足以看清城外的全貌。眼前的景象,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宽阔的官道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男女老少络绎不绝,绵延数里,根本看不到尽头。他们或坐或站,有的靠在路边的树干上休息,有的则围在一起低声啜泣,还有的孩童因为饥饿,在母亲怀里哭闹不止。更远处的山林间、小路上,仍有零星的人影不断汇入这股人流,队伍还在持续壮大。
“不止一千人。”楚瑶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片刻后低声道,“保守估计,至少有两三千人,而且还在增加。”
陈明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声音带着几分难以置信:“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邻县虽偶有灾荒,但也不至于流离失所到这种地步……”
“不全是因为灾荒。”萧辰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人群,缓缓开口,“你们仔细看——人群中有些汉子,虽然衣衫破烂,但步履稳健,眼神警惕,脊背挺直,不像是长期挨饿、颠沛流离的流民。而且,”他伸手指向人群中几处不起眼的角落,“那些人看似随意地分散在人群中,实则隐隐形成了呼应的队形,一直在暗中观察周围的动静。”
老鲁顺着萧辰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发现了异常:“殿下的意思是……这些人不是真正的流民?”
“是有人借着流民潮混进来了。”萧辰语气冰冷,“大概率是独眼的余党,或是朝中其他皇子派来的探子。他们想借着流民涌入造成的混乱,趁机混入安平,伺机作乱或收集情报。”
赵虎立刻握紧了腰间的刀柄,沉声道:“那怎么办?全放进来太危险,万一这些人在城中制造混乱,后果不堪设想;可要是不放,这些真正的流民走投无路,恐怕也会生乱。”
“放。”萧辰斩钉截铁地说道,“流民既然是冲着云州的新政而来,便是对我们抱有希望,我们不能让他们失望。但不能无序乱放,必须做好筛选和安置。”
他转头看向陈明,快速下令:“陈明,你立刻组织人手,在东门外的空地上搭建临时安置点。所有流民,必须先进行身份登记、信息查验,确认无异常后,再分批入城安置。登记时要详细记录原籍、家庭成员、有无手艺、前来云州的目的等信息,不得有任何遗漏。”
“是!下官即刻去安排!”陈明不敢耽搁,转身匆匆下城。
萧辰又看向楚瑶、老鲁和赵虎,继续部署:“楚瑶,你从龙牙军中抽调一百名精锐锐士,协助陈明维持安置点的秩序,同时暗中监视那些可疑人员,记录他们的行踪和动向。老鲁,你立刻通知卫所,加强城防戒备,四门全部增派双倍岗哨,严格盘查进出城的人员,防止可疑分子趁机混入或逃脱。赵虎,你带一队身手矫健的龙牙军,乔装成流民混入人群,摸清那些可疑分子的身份和目的,找出他们的头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