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銮驾离去带来的威严余韵尚未完全消散,一队身着制式官服的人马便已踏着晨光,沉默地开进了刚刚解除封锁的芷兰轩。与之前内侍省太监的狐假虎威、宫廷禁卫的冰冷对峙不同,这队由宗正寺主事、大理寺评事及内侍省文书混合组成的搜查队伍,周身透着一股近乎刻板的 “公事公办” 气息,没有多余的神色,只有对流程的恪守。
领头的宗正寺主事面沉如水,身着青色官袍,腰佩铜印,走到立于院中的萧辰面前,双手展开一卷明黄旨意副本,语气平淡无波,不带丝毫情绪起伏:“七殿下,奉陛下口谕,为证勘验程序公允无偏,需对芷兰轩进行最终核查,确认无遗漏涉案之物。请殿下予以配合。”
萧辰微微颔首,侧身让开通路,目光平静地扫过这群如同精密仪器般的来人。他心中早已明了,这场搜查绝非针对他,而是皇帝在做出裁决后,为维系朝堂 “程序正义”、堵住悠悠众口的必要过场 —— 既给太子一党、三皇子母族一个 “已尽查” 的交代,也让他的 “清白” 更具说服力。毕竟,唯有经过官方的最终核查,这场风波才算有了台面上的收尾。
搜查进行得细致而机械,没有丝毫喧嚣。箱笼被再次打开,里面为数不多的衣物被一件件抖落、展开,边角都被仔细摩挲;书架上那几本翻旧的《论语》《孙子兵法》被取下,逐页翻动,连书页间的缝隙都未曾放过;床榻被整体挪开,侍卫用木棍敲击着地板,聆听是否有中空的暗格;庭院中的石凳被翻转,花圃里的泥土被轻轻扒开,甚至连墙角的蛛网都被挑破检查。
整个过程安静得只剩下物品翻动的窸窣声、木棍敲击地板的闷响,以及官员们轻缓的脚步声,与之前太子、三皇子在场时的嚣张逼迫形成了鲜明对比。
萧辰静立在廊下,双手负于身后,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搜查人员的脸,他们的眼神中没有了往日的轻蔑或恶意,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谨慎 —— 他们清楚,眼前这位刚刚经历惊天逆转的七皇子,已非昨日那个可以任意揉捏的软柿子。陛下那句 “受委屈了” 和撤去看守的旨意,已然释放出足够明确的信号,没人敢再轻易怠慢。
林忠此刻也已从宫墙阴影处悄悄返回,佝偻着身子侍立在萧辰身后,老脸上交织着后怕、庆幸与一丝扬眉吐气的激动。他看着那些人一丝不苟地翻查着殿下简陋的居所,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袖口,低声道:“殿下,他们…… 会不会故意找茬?”
“无妨。” 萧辰打断他,声音平淡得如同院中的晨光,“让他们查。清白之地,无惧反复核验。”
他心中早已笃定。真正的关键证据 —— 那片绣着 “睿” 字的锦缎、黄绢碎布、青铜碎片,早已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皇帝的内侍收走,成为定案的核心依据。此刻的芷兰轩内,除了清贫与简陋,再无任何值得人刻意栽赃的物件。对方若想在此刻动手脚,无异于公然违抗皇帝旨意,与三皇子的罪名同流合污,没人敢冒这个险。
时间在沉默的搜查中缓缓流逝。阳光逐渐升高,越过宫墙,将院中的狼藉照得愈发清晰:散落的书卷、歪斜的木凳、被翻乱的铺盖,如同这场风波留下的凌乱印记。萧辰的脸上始终波澜不惊,只有目光偶尔掠过那些被翻乱的物品时,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静。
终于,负责带队的宗正寺主事停下脚步,整理了一下官袍,走到萧辰面前,躬身一礼。他的语气依旧刻板,却比来时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客气:“回七殿下,芷兰轩内外已全面搜查完毕。自殿内箱笼、书架、床榻,至院外花圃、石缝、杂物堆,均已逐一核查。除殿下日常用度之物 —— 衣物、书籍、笔墨、少量碎银外,并未发现任何与诅咒、盗窃一案相关之违禁物品,亦无任何可疑文书、器具。”
他双手呈上一份墨迹未干的搜查记录,纸上用工整的小楷罗列着搜查范围、参与人员、具体过程,最后一行清晰地写着结论:“查无实据,一无所获。”
萧辰接过记录,目光快速扫过那八个字,心中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了然。他指尖摩挲着纸页边缘,点了点头,将记录递还:“有劳诸位大人费心。”
“职责所在,不敢言劳。” 主事接过记录,再次躬身行礼,“既已查验清楚,我等便即刻回养心殿复命。殿下保重,告退。”
说罢,他转身一招手,搜查队伍如同来时一般,沉默而迅速地退出了芷兰轩,脚步匆匆,仿佛多停留一刻都会沾染上不必要的麻烦。
转眼间,喧闹散尽。芷兰轩彻底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甚至比以往更加寂静。宫墙外那些窥探的目光,似乎也随着搜查队伍的离去而悄然消散,只留下院中的狼藉与阳光交织的斑驳光影。
院中只剩下萧辰与林忠主仆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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