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俊见四人低头沉默不语,知道他们可能会错意了,出声安慰:“行了,本官没责问你们的意思。这份东西,”他点了点卷轴,“写的啰嗦是啰嗦了些,但该跑的、该问的,一样没落下,甚至比本官想的还要细些。本县辖区也不算小,能把所知的地方都走访到已经很难得了,没有线索只能说凶手过于狡猾,咱们机遇没到而已。”
四人闻言,紧绷的肩背肉眼可见地松了一线。张彪喉头滚动,闷声道:“谢大人体恤……是属下等无能。”
“咚咚咚。”
书房的门被轻轻叩响。
“少爷?”胡忠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进来。”胡俊应道。
胡忠端着个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一壶刚沏好的热茶和几个茶盏。他眼角余光扫过张彪四人红肿得发亮的左手,脚步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将托盘放在书案旁的茶几上。
“张捕头,周班头,刘班头,陈班头。”胡忠一一招呼,语气熟稔。
四人连忙拱手还礼:“胡管家。”
胡俊对胡忠吩咐:“去把我上次配的那罐化瘀消肿的药膏拿来,给他们四个一人分点,揉开了再回去歇着。”
“是,少爷。”胡忠应下,并未立刻转身,而是低声对胡俊道,“少爷,猴三来了,拿着这个月卫生管理费的账本和收上来的银子,在外头候着呢。您看……有什么要吩咐他的?”
猴三?胡俊眼皮微抬。猴三,本名侯三,原是县城里一群偷鸡摸狗、惹是生非的青皮混混的头儿。胡俊初来乍到时,被这帮人搅得烦不胜烦,后来索性来个釜底抽薪。他捏着猴三犯过的小案子,恩威并施,把整个混混团伙收编,成立了所谓的“卫生协管队”。每人发个破锣,专门负责巡视街巷,督促清理垃圾,整治脏乱差。胡俊亲自定了规矩,允许收取少量“卫生管理费”作为酬劳,但严禁勒索敲诈。猴三倒是个识时务的,管束着手下,这差事一直干得还算规矩,县城风貌也的确为之一新。
胡俊心思电转。猴三这种人,常年混迹于市井最底层,也许知道些衙门官差视线之外的犄角旮旯的事也说不定。张彪他们查的是明面上的路数,猴三那里,或许能摸到点不一样的脉?
“叫他进来。”胡俊心中有了计较。
胡忠应声出去。不多时,书房门帘再次掀开,一个精瘦的身影几乎是贴着门框溜了进来。猴三穿着一身半旧的靛蓝布短褂,浆洗得还算干净,手里紧紧攥着一本账簿和一个沉甸甸的粗布钱袋。他进门飞快地扫了一眼,目光掠过胡俊,又迅速在张彪四人身上打了个转,脸上立刻堆起十二分的恭敬,甚至带着点惶恐。
“小的猴三,给大人请安!”他扑通一声跪倒,声音绷得有点紧。膝盖刚沾地,又忙不迭地转向张彪四人,“给张捕头请安!给周班头、刘班头、陈班头请安!”动作麻利,行礼如仪,只是那眼神躲闪,腰杆子始终挺不直,活脱脱一副耗子见了猫的模样。
胡俊看得有趣,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起来吧猴三。你现在好歹也是管着几十号人,替本官打理着县城里一摊子事的人物了。瞧瞧,这县城街面比从前干净多少?这里头,你猴三功劳不小。”他顿了顿,语气带着调侃,“你又没犯什么律条,怎么见着张捕头他们,还是这副老鼠见了猫的德行?”
猴三尴尬地站起身,搓着手,干笑了两声:“大人您可折煞小人了!小的能有今天,全赖大人您提携点化,赏口干净饭吃。县城干净,那是大人您领导有方,章程定得好,小的不过是按着大人的吩咐,带着兄弟们跑跑腿,敲敲锣,哪敢贪功?”他偷偷瞥了一眼张彪,那点畏惧像是刻在骨子里,“至于看见张捕头……嘿嘿,大人您也知道,以前……以前小的不懂事,没少给张捕头和几位班头添麻烦,这心里头……怵得慌,一时半会儿,改……改不过来。”他挠了挠头,一脸窘迫。
他这副老实巴交又带着点滑稽的样子,引得书房里众人,包括张彪在内,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方才沉闷压抑的气氛松快了不少。
张彪上前一步,蒲扇般的大手在猴三那精瘦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发出“啪啪”的闷响:“行啦猴三!大人说的对,你现在也是给衙门办事的人了。过去那些腌臜事,翻篇了!往后只要你规规矩矩,带着你的人把大人交代的差事办好,我张彪和手底下的兄弟,绝不会无故寻你的晦气。要是有人敢找你麻烦,尽管来衙门说一声,兄弟们替你撑腰!”
猴三被张彪拍得身子晃了晃,脸上却绽开真切的感激笑容:“哎!哎!谢张捕头!谢几位班头!有您这话,小的心里就踏实了!”
胡俊见猴三不再像刚进来时那般拘束紧张,便收起了笑容,切入正题:“猴三,本官今天叫你来,除了收账,还有件事要问你。”
猴三立刻挺直腰板,一脸认真:“大人您尽管问,小的知无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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