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转身就安排开了,利索得像指挥打仗:
“老三,你下午不上班吧?跑一趟,去你二哥那儿。
咱家柜子里有新下的小米,金黄金黄的,装十斤。
再把攒的那两筐鸡蛋都带上,自己家鸡下的,有营养。”
她顿了顿,思虑得更周全了:“去了好好看看娃娃,也看看你二嫂。
妈妈在一旁接话:“妈,那我啥时候去?”
“你别急。”
奶奶盘算着,“等二闺女休息回来,你们姑嫂俩一块去,女人家好说话。
“老三你上班顺便用你们单位的内部电话,给你二姐(指小姑)捎个话,让她瞅个休息天,带着你大嫂和霞霞,一道去呼市瞧瞧月子。”
“老三,你先去送点东西呗。”奶奶笑着说道。
几天后的一个周末,小姑特意调了班回来,带着我和妈妈一起去二叔家!
火车在青城站喘着粗气停下。
我们随着人流挤出闷罐般的车厢,站台上混杂着煤烟、汗味和阳光蒸腾尘土的气息。
出站口对面,就是公交车站。
我们要坐的3路车已经等在那里,是那种方头方脑的“黄河”牌大通道车,军绿色的油漆斑驳,露出底下的铁锈。
车门像一张疲惫的嘴,一开一合,吞进吐出密密麻麻的人。
小姑紧紧攥着我和妈妈的手,瞅准一个空隙:“快,上!”
车厢里像一个沙丁鱼罐头。
混合着汗味、烟草味、还有不知谁篮子里韭菜合子的浓郁气味。
售票员阿姨挤在人群中,嗓子已经沙哑:“买票啦!没票的买票!”
她的票夹用橡皮筋捆在手腕上,动作快得眼花缭乱。
我和妈妈被挤在靠近车头的发动机盖附近,那里烫得吓人,但好歹能抓住一根冰冷的铁杆。
透过满是污渍和雨刮器划痕的前挡风玻璃,外面的世界开始流动。
车子晃晃悠悠地启动了,驶离火车站那片喧嚣的盆地。
起初,路两边还能看见一些低矮的、门脸窄小的店铺,招牌是手写的毛笔字:“刻章”、“配钥匙”、“老陈剃头”。
但很快,风景变了。
车子驶上了更宽阔的柏油路——这大概就是小姑提过的“锡林路”了。
路面是新的,黑得发亮,但路两旁却像一幅未完成的画。
一边是正在拆除的旧平房,断壁残垣间,还能看见糊着旧报纸的墙和裸露的土炕;
另一边,则是被围墙圈起来的巨大工地,里面钢筋水泥的骨架正野蛮生长,塔吊的长臂缓缓旋转,将一种陌生的高度投映在蓝天上。
新与旧,破碎与建设,就这样毫无掩饰地并肩而立。
车子经过一个气派的十字路口,小姑指着一栋三层高、贴着白瓷砖的大楼说:“看,那就是联营商店,现在叫民族商场了。”
大楼门口人来人往,橱窗里模特的衣服颜色鲜艳得刺眼。
而它不远处,还有一片空地,堆着建筑材料。
就在这种令人目不暇接的拼接中,车子拐进了一条相对安静的街道。
两旁是整齐的红砖平房,每家一个小院,这就是新钢这边的家属区了。
喧闹被隔在了身后,空气里飘来煤烟和饭菜的香味。
我们在“三排六号”的院门前下了车。
二叔家就在那一排排整齐的红砖平房里,是个独门独院的小院。
院里静悄悄的,晾衣绳上搭着几块小小的尿布,在风里轻轻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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