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 年 12 月 15 日的县城,年底的喜庆已经漫过街角。主街两旁的电线杆上挂起了红灯笼,有的灯笼纸被风吹破了角,却依旧透着暖意;巷口的糖炒栗子摊前围满了人,铁锅里的栗子 “哗啦” 翻滚,甜香裹着热气飘出老远;供销社的玻璃窗上贴着 “年货供应” 的红纸,里面堆着成箱的饼干、糖果,还有印着 “恭喜发财” 的挂历,是县城年末独有的热闹。
麦秋赶着老灰驴,车斗里空着,只放了个蓝布包,里面装着送货单据、算盘,还有张手写的 “年终分红清单”—— 这是他昨晚在煤油灯下算的,要是能收回向阳社区商店的 105 块货款,加上之前的结余,正好能给每户村民发十块年终奖,再给孩子们买两毛钱一块的水果糖,让大家过个踏实年。
“老伙计,今天收了账,就给你加两斤麦麸。” 麦秋拍了拍驴脖子,老灰驴似乎也懂了,蹄子踩在柏油路上,步伐比平时轻快些。向阳社区商店在县城的老街区,离主街不远,老板姓孙,之前订了五十个麦秸挂饰、三十个腌菜礼盒,当时拍着胸脯说 “年底准结款,不耽误你给村民发钱”,可现在想起这话,麦秋心里却有点发虚 —— 最近听赵老板说,孙老板欠了好几家供货商的钱,总找借口拖着。
商店的木质门楣上贴着张褪色的 “福” 字,门内的柜台后,孙老板正坐在竹椅上,手里拨着算盘,算盘珠的 “噼啪” 声混着收音机里的《喜洋洋》,却没半点喜庆劲儿。他看到麦秋的驴车,手里的算盘顿了顿,脸上的笑瞬间僵了,勉强挤出点客气:“麦秋啊,你咋来了?”
“孙叔,年底了,俺来跟您对账结款。” 麦秋走进店里,从布包里掏出单据,上面记着 “1982 年 11 月 5 日,麦秸挂饰 50 个(1.2 元 / 个),腌菜礼盒 30 个(3.5 元 / 个),合计 105 元”,下面还有孙老板歪歪扭扭的签名,“您当时说年底结,俺们村等着这钱发年终奖呢。”
孙老板接过单据,扫了眼,随手扔在柜台上,拿起个搪瓷杯喝了口茶,语气带着敷衍:“结款啊?唉,麦秋,你也知道,年底生意不好做,俺这店里压了不少货,手头实在紧,你再等等,过了年俺准给你。”
“过了年?” 麦秋心里一沉,“孙叔,俺们村的人都等着这钱过年呢,您当时说好了年底结,咋能反悔?” 他指着单据上的签名,“这是您签的字,咱们说好的规矩,不能不算数啊。”
“啥规矩不规矩的?” 孙老板把搪瓷杯往桌上一墩,声音提高了些,“俺就是没钱!你爱等就等,不爱等就把货拉走!反正这货卖得不好,俺还嫌占地方呢!” 他说着,指了指柜台后的角落,那里堆着几个没卖完的挂饰,上面落了层薄灰,显然是故意没摆出来。
麦秋的手攥紧了单据,指节泛白 —— 他明明上次来补货时,看到店里的挂饰和礼盒都快卖完了,孙老板这是故意赖账!“孙叔,您不能这么说,俺们的货您卖得好好的,赵老板都说您这挂饰卖得快,您咋能撒谎?”
“赵老板是赵老板,俺是俺!” 孙老板瞪了他一眼,伸手就要推麦秋,“你赶紧走,别在这儿耽误俺做生意!再不走,俺就叫保安了!”
麦秋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撞到柜台,心里又气又急 —— 这 105 块是村民们的血汗钱,张大妈编挂饰磨破了手指,李婶腌菜冻红了手,要是收不回来,年终奖就没了,孩子们的糖果也买不成了。他想起老周说的 “有事找俺,别自己扛着”,赶紧从布包里掏出老周给的纸条,往街角的公共电话亭跑。
电话亭是木质的,里面的转盘电话沾着点灰尘,麦秋手忙脚乱地拨号,手指因为紧张有点发颤。响了三声,电话接通了,传来老周的声音:“喂?哪位?”
“周叔,俺是麦秋!孙老板赖账,不给结款,您能来帮帮俺吗?” 麦秋的声音带着哽咽,混着电话线路的杂音,格外急切。
“你别急,俺这就过去!你在商店门口等着,别跟他吵!” 老周的声音很坚定,“俺再叫上强子和赵老板,赵老板跟孙老板熟,能说上话。”
挂了电话,麦秋心里稍微踏实了些。他站在商店门口,看着里面的孙老板正偷偷拉开柜台下的抽屉,往里面塞了一沓钱,显然是把货款藏起来了。麦秋咬着牙,没进去争执 —— 他知道,现在争执没用,等老周他们来了再说。
没过多久,一阵自行车的急刹声传来。老周骑着辆半旧的自行车,后面带着周强;赵老板也骑着车,车把上挂着个装满年货的网兜,显然是刚买完年货就赶过来了。“麦秋,咋回事?孙老板咋说?” 老周跳下车,语气带着关切。
麦秋把赖账的事说了,还指了指孙老板藏钱的抽屉。赵老板听了,皱着眉:“这老孙,又耍这一套!上次欠李师傅的包装款,也是这么赖的,俺去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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