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 年 11 月 20 日的清晨,县城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霜雪裹住了。路面结着层薄冰,脚踩上去发出 “咯吱咯吱” 的脆响,屋檐下悬着的冰棱像透明的尖刀,风裹着雪粒刮在脸上,刺得人睁不开眼。麦秋裹着件打了补丁的棉袄,领口塞着粗布围巾,还是挡不住刺骨的寒意,呼出的白气刚到嘴边就散了,在眉毛上结了层细霜。
老灰驴的蹄子裹着草绳,踩在冰面上小心翼翼,车斗里的三十个腌菜礼盒用旧棉被盖着,却依旧能感觉到寒气透过棉被渗进来。麦秋时不时停下来,伸手摸一摸礼盒 —— 昨天晚上他特意把礼盒搬到灶房暖着,可凌晨装车时,还是能摸到纸箱边角的冰凉,当时他心里就隐隐发慌,没想到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再坚持会儿,到了食品公司就好了。” 麦秋轻声安慰着老灰驴,也像是在安慰自己。这次的货是给食品公司补的货架货,刘叔上周就催了好几次:“天冷了,腌菜好卖,你赶紧送过来,别断了货。” 要是货出了问题,不仅要损失货款,还可能丢了这个大客户,他不敢想后果。
食品公司的卸货区积着薄雪,金属秤杆冻得冰凉,刘叔戴着棉手套,正站在秤旁等着。看到麦秋的驴车,他赶紧走过来:“可算来了,快卸下来,俺们货架都快空了。”
麦秋掀开棉被,刚把第一个礼盒递过去,刘叔的脸色就变了。他解开礼盒外的麻绳,撕开油纸,里面的陶坛上结着层白霜,手指敲上去发出 “当当” 的脆响 —— 是冻硬了。刘叔拧开坛盖,一股带着冰碴的寒气冒出来,里面的腌菜冻得像块硬疙瘩,用筷子戳了戳,只留下个小印子。
“麦秋,你这腌菜咋冻成这样?” 刘叔的声音带着怒气,把陶坛放在秤上,“化冻后肯定软烂,没法卖了!顾客买回去一看是坏的,还得找俺们退,你这不是砸俺们的招牌吗?”
麦秋的心沉到了谷底,赶紧拿起另一个礼盒,拆开一看,情况一样,油纸都冻裂了细缝,腌菜冻得硬邦邦的。他的手攥紧了冻硬的纸箱,指节泛白,眼眶有点发热 —— 这些腌菜是李婶带着三个妇女,在冰冷的灶房里腌了三天的,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翻坛,生怕出半点差错,现在全冻坏了,怎么跟她们交代?
“刘叔,对不起,俺没想到会这么冷,昨晚还放灶房暖着的……” 麦秋的声音带着愧疚,“俺们回去重新做,明天一早就给您送来,行吗?损失俺们承担,绝不耽误您上架。”
“明天?明天货架就空了!” 刘叔把陶坛往地上一放,冰碴子溅了一地,“现在天这么冷,你就算重新做,路上还是会冻坏,不解决包装问题,送多少都没用!下次再这样,俺们就不订你的货了。”
麦秋站在雪地里,寒风刮得耳朵生疼,心里满是焦急。他想起老周上次说的话:“县城东头有个私营包装厂,李师傅做包装三十年了,啥疑难问题都能解决,你要是遇到包装的事,找他准没错。” 当时他没在意,现在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刘叔,您再给俺一天时间,俺去找人解决包装问题,明天一定给您送完好的腌菜,要是再冻坏,俺们从此不做您的生意!” 麦秋的语气带着恳求,也带着坚定。
刘叔看着他诚恳的样子,叹了口气:“行,就再给你一天,明天要是还不行,这订单就黄了。”
麦秋谢过刘叔,赶紧赶着驴车往包装厂走。路上的雪越下越大,驴车在雪地里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老灰驴的呼吸越来越粗重,麦秋只能下来牵着驴走,棉鞋很快就湿透了,冻得脚发麻。
包装厂在县城东头的旧厂房里,门口堆着成捆的厚纸箱和棉絮,墙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写着 “李记包装坊”。厂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昏黄的灯光,还传来裁纸刀划纸的 “沙沙” 声。
麦秋推开门,一股带着浆糊味的暖意扑面而来。厂房里摆着几张木桌,上面放着裁纸刀、浆糊桶、麻绳,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正坐在桌前,戴着老花镜,用磨旧的裁纸刀裁剪厚纸箱。他就是李师傅,手上贴着块胶布,显然是干活时不小心划到的,袖口沾着点浆糊,却依旧干净整齐。
“小伙子,找谁?” 李师傅抬起头,声音带着点沙哑,却很温和。
“李师傅,俺是红星村的麦秋,老周跟俺提过您。” 麦秋赶紧走过去,把冻坏的礼盒递过去,“俺的腌菜在路上冻坏了,您看咋包装才能防冻?明天就得送货,实在没办法了。”
李师傅放下裁纸刀,接过礼盒,仔细看了看冻裂的油纸,又摸了摸陶坛的温度,眉头皱了皱:“你这包装太单薄了,就一层油纸加纸箱,这么冷的天,不冻坏才怪。” 他转身走到货架旁,抱过来一捆厚纸箱和一卷棉絮,“得用双层防护:先在厚纸箱里铺一层棉絮,棉絮要铺匀,尤其是四角,得厚点;再把陶坛放进去,坛口用棉絮塞紧,防止晃动;最后在坛口盖一层油纸,再封紧纸箱,这样寒气就渗不进去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