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安那带着瓜子味儿的调侃,像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把“三清殿”里那股子由黄三爷自导自演、柳应龙有样学样鼓捣出来的荒诞热乎气儿,给泼了个透心凉。
我托着柳应龙肩膀的手僵在那里,胸口伤处的抽痛似乎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观众”而加剧了几分。
黄三爷也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嚷嚷声戛然而止,金黄色的毛发微微炸起,小豆眼警惕地转向门口那两道一黑一白、与这破败纸扎铺格格不入的身影。
“七…七爷,八爷。”
我松开柳应龙,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冲着门口拱了拱手:“您二位…今晚怎么有空…莅临指导?”
心里却打起了鼓。
这俩地府公务员,尤其是谢必安,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专挑我焦头烂额的时候出现,准没好事。
“指导?不敢当不敢当!”
谢必安晃悠着走进来,惨白的袍子纤尘不染,路过地上那堆纸人残骸时还嫌弃地提了提下摆。
他嗑瓜子的动作没停,“咔吧咔吧”,在寂静的铺子里格外清晰。
“我们是来学习的!学习姜大师独创的‘自产自销闭环愿力修行大法’!啧啧,黄三,有你的啊!这路子野的,七爷我在地府看了几百年生死轮回,都没见过这么清奇的脑回路!”
黄三爷被他说得有点讪讪,但输人不输阵,梗着脖子嘟囔:“你懂什么…这叫创新!探索精神!”
“探索精神?”
谢必安走到香案边,歪着头看了看香炉里那根孤零零、冒着怪烟的歪扭线香,又用惨白的手指捻起一点柳应龙洒落的香灰,放在鼻子下嗅了嗅,脸上那僵硬的笑容更盛。
“嗯,探索得挺好,下次别探索了。这愿力…稀薄得跟孟婆汤兑了八遍水似的,还夹杂着一股子耗子窝的骚气(指灰婆子残留气息)和柳树叶子味儿(指柳应龙的毒瘴残留)。小鬼头,你这‘道场’,风水挺别致啊。”
我被他噎得说不出话。
一直沉默如同背景板的范无咎,此时也缓步走了进来。
他高大沉默的身影带来一股更加沉凝的阴寒气息,墨黑的眸子扫过一片狼藉的铺子,在王墩儿躺着的里间方向停留了一瞬(显然知道情况),最后落回我脸上。
干涩平板的声音响起,直接切入正题,没半点废话:
“姜九阳,有桩案子,需要你协助。”
果然!我就知道!
“八爷您说。”
我立刻打起精神,也顾不上胸口的疼了。能让黑白无常亲自上门委托的“案子”,绝对不是抓个小鬼小妖那么简单。
谢必安也收起了那副看热闹的嬉笑表情,随手把剩下的瓜子连袋揣回他那仿佛无底洞的惨白袖子里,正了正头上那顶“一见生财”的尖帽子。
“县医院,妇产科住院部,三楼。”
谢必安开口,声音难得地带上了几分公事公办的肃然,“最近三个月,接连发生七起‘鬼婴索命’事件。”
鬼婴索命?
我眉头一皱。
寻常婴灵怨气重,但大多浑浑噩噩,直接害人性命的少见,更别说接连七起!
“详细说说。” 我沉声道。
“死者都是即将临盆或刚生产不久的产妇。”
范无咎接过话头,声音依旧干涩,但每个字都透着寒意。
“死状…蹊跷。面无痛苦,甚至带着笑,但周身精血魂魄被吸食一空,只余一具空壳。现场阴气极重,残留有浓郁的、未散尽的婴灵怨念,但…找不到作祟婴灵的踪迹。阴司派游魂查探过几次,一无所获,反而折损了两个机灵点的。”
连地府的游魂都查不到,还折了人手?这案子果然邪门!
“院方和阳世衙门那边?” 我问。
“自然是按突发疾病、产后并发症或者意外处理。”
谢必安撇撇嘴:
“那些凡夫俗子,能看出什么?不过死的人多了,又是妇产科这种敏感地方,现在医院里流言四起,人心惶惶。孕妇不敢住,医生护士也提心吊胆。再这么下去,恐生变数,扰乱一方阴阳安定。”
他顿了顿,那双眯缝的小眼睛看向我,里面闪烁着一种“非你不可”的光芒:
“这事儿,地府不好直接大规模介入,容易引起阳世恐慌,也怕打草惊蛇。需要个‘中间人’,懂阴阳,有手段,能混进医院探查,还能…扛得住婴灵怨气冲撞的。”
他的目光在我胸口那枚依旧冰凉沉重的铜钱上扫过,意有所指。
我明白他的意思。
我天生半阴半阳,又戴着这枚能锁魂镇煞的铜钱(虽然裂了),对阴气怨念的抗性比常人强得多。
而且我不是地府正式编制,行动相对自由,不容易引起幕后黑手的警觉。
“为什么找我?”
我还是问了一句:“东北地面上,懂行的又不只我一个。”
虽然可能我最能惹事,但未必最适合这种需要隐秘调查的活儿。
“因为你‘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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