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三哥,”
我舀起一勺粥,吹了吹气。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这人,自由散漫惯了,受不了那些规矩约束。开堂口立香火,那是大事,要有师承,要懂仪轨,要担因果,还要应付各路牛鬼蛇神的拜山头、踢馆子…太麻烦。我就想守着这小铺子,混口饭吃,偶尔接点力所能及的‘活儿’,挺好。”
“麻烦?这有什么麻烦的!”
黄三爷急了,蹿到我跟前,“师承?你那死鬼…呃,仙逝的师父,不就是龙虎山出来的?名头够响!仪轨?不会可以学嘛!我认识几个老碑王,可以请来教!因果?咱们干的本来就是沾因果的买卖,小心点就是了!踢馆子?嘿!有咱们仨在,谁敢来踢?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正好扬名立万!”
他说得唾沫横飞,但我依旧摇头。
开堂口?
我想起师父张守一当年提起那些开堂立派的“同道”时,那副不屑又厌烦的表情。
“一群被香火绑住的可怜虫”,他是这么说的。
整天算计着哪家供奉多,哪家事儿麻烦,还要平衡堂口里各路人马的勾心斗角…想想就头大。
我还是喜欢现在这样,虽然穷点,麻烦多点,但自在。
“真的不行,黄三哥。我没那个心思,也没那个本事。” 我态度坚决。
黄三爷看我油盐不进,有点泄气,一屁股坐回地上,尾巴也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
他啃着爪子里的玉米饼,小眼睛却还在不甘心地转着,显然没放弃。
粥熬好了,我给柳应龙盛了满满一大海碗,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黄三爷不用碗,直接把脑袋凑到锅边,小口小口地舔着喝,发出“唏哩呼噜”的声音,喝得那叫一个香。
一时无话,只有喝粥的声音。
吃完这顿简陋至极的晚饭,我感觉恢复了一点力气,但疲倦感也更重了。
伤口需要处理,铺子需要收拾,王墩儿需要照料…千头万绪。
黄三爷吃饱喝足,舔了舔爪子,又开始在铺子里踱步,东瞅瞅西看看。
他的目光落在了香案上——
那里原本是供奉三清画像的地方,不过画像早就被我卷起来塞床底了,现在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落满灰尘的破木架子,还有一个豁了口的、里面积着厚厚香灰的陶土香炉。
看到香炉,黄三爷的小眼睛猛地一亮,仿佛黑暗中的旅人看到了指路明灯!
“姜兄弟!”
他再次窜到我面前,这次语气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的兴奋。
“你不想开堂口,嫌麻烦,我理解!但你看,咱们现在是不是也算一个小团体了?你,我,柳兄弟。这团体,是不是也得有点…仪式感?凝聚力?不能老这么散兵游勇吧?”
我警惕地看着他:“你又想干啥?”
“不开大堂口,咱们可以弄个…小的!简易的!就咱们仨知道的!”
黄三爷越说越兴奋,爪子指向那个破香炉。
“你看,香炉现成的!香…香没有,但可以想办法!咱们不需要外人供奉,咱们自己给自己上香!自己拜自己!凝聚愿力,增强默契!这就叫…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自己给自己烧香磕头?!
我被他这惊世骇俗的想法震得目瞪口呆,手里的空碗差点掉地上。
就连一直面无表情喝粥的柳应龙,都抬起头,墨绿的竖瞳里闪过一丝罕见的、名为“困惑”的情绪。
“黄三哥…这…这不合规矩吧?”
我艰难地开口,“哪有自己拜自己的?这香火愿力,不是这么算的…”
我虽然半吊子,但也知道,香火是信众对神灵或有道行者的信仰和祈求之力凝结。
自己拜自己,那不成自恋狂了?
能有什么愿力?不惹来天道笑话就不错了!
“规矩是人定的!仙是活的!”
黄三爷理直气壮:
“咱们这叫…创新!探索香火愿力的新形式!你看啊,我拜你,你拜我,柳兄弟拜咱俩,咱俩再拜柳兄弟…这不就形成一个完美的闭环了吗?愿力在咱们仨之间流转,生生不息!还能加深感情,增进了解!多好!”
我:“……”
我竟无言以对。
这逻辑闭环,简直无懈可击,如果忽略掉其中那浓烈的荒诞和傻气的话。
“试试嘛!试试又不花钱!”
黄三爷看我还在犹豫,索性自己动起手来。
他窜到香案前,人立而起,用爪子费力地拂去香炉里厚厚的陈年香灰。
然后又蹿到放杂物的角落,一阵翻找,居然真让他找出小半把不知道猴年马月剩下的、受潮发霉的线香!
他兴冲冲地把线香叼到香案上,又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半盒潮湿的火柴,划拉了半天,才点燃一根线香。
受潮的香燃烧得很不充分,冒着浓烈的、呛人的青烟,味道古怪。
黄三爷毫不在意,他用两只前爪极其郑重地捧着那根冒着浓烟、歪歪扭扭的线香,转过身,面对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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