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得像墨,庭院里只剩下风扫过石阶的声音。傅玖瑶站在灯下,手里拿着刚卷好的宫城图。萧辰站在她身侧,目光落在她脸上。
她把绳子系紧,抬头说:“你还不回去?”
“等你说完。”
“我说完了。”她声音很轻,“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是等。”
他看着她,她也没避开视线。半晌,她忽然说:“我怕有一天你不再需要我。”
萧辰皱眉,“这话从哪来?”
“不是从哪来,是我心里想的。”她说,“我能帮你挡一次药车的事,能查出药材被扣,能改方子应付旧案牵连。可这些事做完呢?你要的人,是不是就换了一个?”
他听懂了。她不是在求安慰,是在问位置。
“你以为你是我的盾?”他问。
“我不是。”她摇头,“我不想只被人用来挡事。我想知道,我在你身边,是因为有用,还是因为非我不可。”
风吹动她的袖子,纸角轻轻抖了一下。她没去按。
萧辰从怀里取出那个布袋,就是她白天给他的预防散。他放在桌上,手指点了点。
“这药是你做的。”他说,“别人给我的东西,我要查三遍才敢用。你给的,我拿回来就让府里人服了。我不怕毒,不怕错,是因为我相信你。”
他停顿一下,“我不只需要一个做事的人。我需要一个能看懂我想法的人。你早就做到了。”
她低头看着那袋药,没说话。
“从今天起,”他说,“你不在我后面,也不在我前面。你在旁边。我说的话,你不同意就驳。你要做的事,我拦不住就不拦。我们不是主仆,也不是盟友——是共担的人。”
她终于抬头。
“那你答应我一件事。”她说,“以后不说‘你去办’,也不说‘我去查’。我们只说‘我们去’。”
他笑了下,“好。”
两人重新打开宫城图,摊在石桌上。这次不是只画危险点,而是标人、标路、标门。
太医院李院判最近三次批阅文书的时间都比往常晚半个时辰。他儿子在户部当差,去年升职时有人递过条子。傅玖瑶用朱笔圈住这个名字,在旁边写了个“可用”。
东六宫的老太监人脉广,但腿脚不便,只能守在一角。他们决定让他管消息中转,不跑外线,只收信、传话、记人名。萧辰画了一条暗线,从西偏殿通到尚药局后门的小道,标注“夜间通行”。
尚药局新来的几个医女年纪轻,背景干净,对傅玖瑶有好感。其中一个曾在春和宴上被她救过急症。她们成了第一批可信任的执行者。傅玖瑶写下“培训名单”,准备下周开始教她们辨药、录方、记病案。
三条红线分别连向三个关键节点:户部调拨单的签发窗口、皇城西门的运货登记簿、皇后宫禁的传信令牌使用记录。
“这三处一旦拿下,”萧辰指着图,“以后药材进宫不会再卡。消息也不会断。”
“但不能急。”她说,“每一步都要稳。我们不动声色地换人,换流程,换规矩。等他们发现不对时,已经改完了。”
他点头,“明天我去户部走一趟,看看调拨单能不能提前签。”
“我去太医院。”她说,“李院判昨天回话说想见我,谈试行规程的事。既然他们怕我乱改方子,那就让他们亲眼看着我怎么改。”
“我陪你。”
“不用。”她摇头,“你去盯户部的事。那边更紧要。我能应付。”
他没再争。
远处传来打更声,三下。夜更深了。
她收起图,动作干脆。灯影晃了一下,照在她脸上。她看着他,忽然说:“你说他们怕我一直在……可我也怕。”
“怕什么?”他又问一遍。
“怕我做得再多,最后还是一个人。”她说,“但现在不一样了。因为你也在。”
他没回应这句话,只是伸手拿起那袋预防散,重新放进怀里。
“明早我会派人送新一批药单过来。”他说,“你核对后直接送去煎药房,不用再经采买司。”
“好。”
“还有,北阁那边还在查你父亲的事。不是正式审,是私下问话。问他在西南时跟哪些官员往来密切。”
她眼神一闪,很快平静下来。
“让他们问。”她说,“我父亲当年治水三年,修堤八百里,百姓给他立过碑。那些碑现在还在路边。他们要是敢毁,我就让人重立一遍。”
萧辰看着她。她站得很直,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说得清楚。
他知道她变了。以前她做事是为了活命,现在她做事是为了守住一条路。一条能让更多人走得安稳的路。
“你不怕牵连?”他问。
“怕。”她说,“但我更怕退。只要我不退,他们就不能赢。”
他沉默片刻,忽然说:“那你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走这条路。”
她看着他,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像是要笑,又没笑出来。
“我知道。”她说,“因为你一直在我旁边。”
他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又停下。
“明天见。”他说。
“明天见。”她答。
她站在原地,看他走出庭院。门轻轻合上,脚步声渐渐远去。
她回头看向石桌,手指抚过那张图。红线清晰,名字已标,路径分明。
她把图重新卷起,放进袖中。
灯还亮着。
她转身走向屋内,手刚触到门框,听见外面一声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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