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寿辰惊变(上)
腊月三十,除夕。
依祖制,太后寿辰本应大办,但因皇帝力主节俭以充赈灾,加之太后本人不喜喧闹,最终定为“小庆”。即便如此,慈宁宫也从清晨起便笼罩在一片庄重而喜庆的忙碌中。
寅时初刻,林微便起身梳洗。今日她按贵妃品级大妆,头戴九翟四凤冠,身着明黄色织金鸾鸟通袖袍,外罩缂丝凤穿牡丹云肩,妆容明丽端庄。发冠沉重,衣衫繁复,她却脊背挺直,眉宇间一片沉静。
春桃捧来已完工的发绣《心经》。整幅绣品长三尺,宽一尺二寸,月白细绢为底,三色发丝绣成的经文庄严肃穆,字字清晰,在晨光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泽。末端留白处,以极细银线绣了一枚小小的莲花印,旁绣两行小楷:“信女林微沐手敬绣,愿太后福寿绵长,国泰民安”。
“娘娘,真美。”春桃轻声赞叹。
林微凝视着绣品,指尖拂过那些与她血脉相连的发丝。这不仅是一件献礼,更是她的铠甲,她的宣言。
“收好,待献礼时呈上。”
辰时,各宫妃嫔、皇室宗亲、内外命妇陆续至慈宁宫请安贺寿。慈宁宫正殿内外张灯结彩,虽不似往年奢华,却更显雅致庄重。太后今日穿着深青色绣金色万寿纹吉服,端坐主位,接受众人朝拜。皇帝与宗室亲王、郡王在另一侧,隔着珠帘,人影幢幢。
林微与华贵妃分坐太后左右下首。华贵妃今日打扮得格外隆重,正红色绣金凤牡丹吉服,满头珠翠,光华耀目,与林微的明黄形成鲜明对比。两人目光偶尔相接,华贵妃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志在必得,林微则回以淡然浅笑。
“吉时到——请妙音师太祈福讲经——”司礼太监高唱。
殿内众人目光汇聚。妙音师太身着崭新袈裟,手持佛珠,缓步走入。她神情肃穆,先向太后、皇帝行礼,然后登上临时设好的法坛,开始讲经。起初不过是寻常的《金刚经》段落,声音平缓,倒也显出几分宝相庄严。
约莫一刻钟后,她话锋一转:“……然则,佛法虽广,难渡无缘之人;福泽虽深,易被业障所遮。贫尼近日静修,偶得天启,观紫微星旁有阴翳浮动,似与宫中阴秽之气相感应。此气若不清除,恐妨圣体,亦损国运。”
殿内顿时一静。这话说得太直白,几乎已是指明宫中有“不祥”。
太后神色不动,只淡淡道:“哦?师太所指阴秽之气,源于何处?”
妙音师太抬眸,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林微方向:“回太后,此气……似与子嗣相关,且与‘白’‘血’之象有涉。贫尼斗胆,可否请皇子殿下降生时的八字一观?或可推演出关窍。”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皇子八字乃宫中机密,岂能当众示于术士?且“白”“血”之象,分明意有所指——白猫?血光?
华贵妃适时起身,一脸忧色:“太后,皇上,师太既如此说,宁可信其有。霁儿是皇家血脉,关乎国本,若真有不妥,及早化解才是。”
皇帝宇文玺端坐珠帘后,声音听不出情绪:“师太祈福便祈福,何故牵扯皇子八字?”
妙音师太躬身:“陛下恕罪,贫尼只为解厄。若陛下不许,贫尼不敢强求。只是……”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贫尼方才入殿时,见东南角有白影一闪,隐带血光,似是不祥之物!为保太后圣寿无疆,请容贫尼施法驱邪!”
说罢,她竟从袖中掏出一把桃木剑,几张符纸,口中念念有词,便要作势施法。
殿内气氛骤然紧张。命妇们面露惊惶,妃嫔们窃窃私语。太后眉头微蹙,皇帝沉默不语。华贵妃眼中闪过得意之色。
就在此时,林微缓缓起身。
“师太且慢。”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稳定,瞬间压下了殿内的骚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师太说东南角有白影血光,不祥之物。”林微走向殿中,步履从容,“巧了,本宫前日也听闻,宫中似乎进了些不干净的东西,还特意请教了太医院院正孙太医。”
她转向皇帝与太后方向,躬身行礼:“皇上,太后,臣妾有一事,需当众禀明。”
“讲。”宇文玺的声音传来。
“前日,尚宫局浆洗房绣娘孙氏突发急症,孙太医诊为中毒,所中之毒乃断肠草与乌头混合而成。”林微声音平静,却字字惊心,“而就在昨日,毓秀宫李姑姑秘密出宫,前往西城百兽坊,寻访一名叫‘胡驼子’的驯兽人,此人精通催激野兽之药。李姑姑带回数瓶药物及白色兽皮,回宫后便熏烤兽皮,意图以药物与气味,刺激一只圈养在毓秀宫后院的……白猫。”
她每说一句,华贵妃的脸色便白一分。
“据查,那只白猫,乃两年前已故丽嫔所养的西域贡猫‘雪狮子’。丽嫔‘病故’前,此猫曾误食沾染毒药之死鼠,因而发狂暴毙。然其尸体并未被处理,反被有心人带走,以药物控制,驯养至今。”林微抬眸,目光如冰,直刺华贵妃,“敢问华贵妃姐姐,你宫中驯养此等疯癫毒物,意欲何为?又是否与孙绣娘中毒、乃至丽嫔之死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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