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的最后三日,气氛凝重到了极点。空气中弥漫的不仅是墨臭与疲惫,更添了几分决定命运的肃杀。这最后一场,考的是“策问五道”,需在三日内完成。策问不同于之前的经义、判语或固定格式的公文,它直指国计民生的核心难题,要求考生引经据典、纵论古今、剖析时弊、提出方略,是真正衡量士子胸中韬略与经世致用之学的试金石。对许多考生而言,这才是决定能否鲤鱼跃龙门的关键。
宋诚毅深知其重要性,尽管连日鏖战已让他精神有些萎顿,但踏入这最后关口,他反而强迫自己沉静下来,将状态调整至最佳。
第七日:
差役送来第一道策问题目。
【第一道:财政】《问:当今国用不足,府库空虚,然东南赋税已重,加征恐伤民本,可有良策以开源节流,充盈国库?》
(问题:现在国家财政不足,国库空虚,但东南地区的赋税已经很重,再加税恐怕会伤害百姓根本,有什么好办法既能开辟财源、节省开支,又能充实国库?)
这道题直指大宋财政的痛处。宋诚毅沉思良久。他不能简单提加税,那与题目要求相悖,也非良策。他回想起后世的一些财政理念和历史上成功的改革案例。
他的答题思路如下:
节流方面:他提出“汰冗员,省浮费”。建议审计朝廷及各州县不必要的开支,裁撤冗余机构与闲散官吏,减少宫廷和官府不必要的耗费。引用《朱子语类》中“国家财用,常患于冗员、冗兵、冗费”的观点,强调节流的重要性。
开源方面:
1. 发展商贸:他主张进一步疏通漕运,鼓励南北货殖,认为“货畅其流,则税源自广”。提出可在重要商路枢纽设立“市舶司”类似的机构,规范管理,征收商税,而非一味加重农业税。
2. 改革盐铁茶专卖:他并未激进要求取消专卖,而是指出当前专卖制度可能存在的效率低下、官吏中饱私囊等问题,建议“革除中饱,使利归公室”,通过更精细化的管理和引入一定竞争,类似细盐官商模式,提升专卖利润。
3. 适度货币调节:他谨慎地提出,在确保物资充足的前提下,可由朝廷信誉担保,发行一定比例的“盐引”、“茶引”或专项债券,提前筹集资金用于水利、边防等能产生长期效益的项目,将未来收益变现。此想法颇为超前,他写得非常含蓄,主要强调朝廷信誉和项目本身的生产性。
他引证汉代的桑弘羊、唐代的刘晏等理财名臣的事迹,结合经典中“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的道理,力求使自己的论述既有经典依据,又有一定的现实操作性。完成这道题,一日已过去大半。
第八日:
第二道和第三道策问题目一同发下。
【第二道:军事】《问:北虏环伺,边患未靖,然屯兵耗费甚巨,可有长治久安之策,兼固国防而省军费?》
(问题:北方敌人虎视眈眈,边境威胁没解除,但驻军花费巨大,有没有长远的安定策略,既能巩固国防又能节省军费?)
【第三道:民生】《问:江南之地,人口日繁,地狭人稠,民生维艰,可有善策以安顿流民,均平土地,使地尽其利,人尽其力?》
(问题:江南地区,人口越来越多,土地少人多,百姓生活艰难,有什么好办法安置流民,平均土地,让土地发挥最大效用,让人人能自力更生?)
这两题一武一文,关乎国家安全与社会稳定。宋诚毅决定先攻克军事题。
对于军事策,他避开单纯增兵或裁军的极端思路,提出:
精兵路线:主张“兵贵精不贵多”。建议汰弱留强,加强边军训练,提高单兵素质和作战效率,以此部分抵消数量需求,节省冗兵之费。
屯田自给:大力推行“军屯”,让边军在守御之余垦殖荒地,实现部分粮草自给,减少长途运输损耗和中央财政压力。引用上一世汉代赵充国屯田平定西羌的法子。
巩固边防:建议修缮、增筑关键地区的城防、烽燧体系,利用地形优势,以点带面,形成有效防御纵深,减少被动防御所需兵力。
夷狄之策:提出“恩威并施”,在军事威慑的同时,利用贸易、封赏等手段分化、拉拢周边部族,减少直接冲突,以求战略上的“以夷制夷”和边境的相对安宁。
完成军事策,已是傍晚。他稍事休息,用过晚饭,挑灯夜战民生策。
抑制兼并,限田均赋:他谨慎提出,需抑制土地过度兼并,为避免触动既得利益者神经,他极其委婉的提出可尝试设定占田上限,使赋税负担相对均衡。
兴修水利,提升地力:强调在江南精耕细作区,通过兴修水利、改良土壤、推广更高效的耕作技术,如区种法、代田法等,提高单位面积产量,以容纳更多人口。
引导开发,分流人口:建议朝廷有组织地引导无地或少地农民,向尚有开发潜力的山区、湖区、海滨等地区迁移,给予政策优惠,如减免初期赋税、提供农具种子,开垦新田,缓解核心区人口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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