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浸透了圣劳伦斯大教堂的每一块石砖。
晚祷的余韵早已散尽,只有零星几点烛火在偌大的建筑中摇曳,映照出扭曲拉长的影子。
江念秋紧贴着冰凉的石壁,潜行在回廊最深的阴影里。
她花了整整三天来“扮演”那个被阿德里安默许的“敏感者”。
一份精心炮制的观察记录已经塞进了图书馆书架后的缝隙——里面充斥着对光影变化的过度解读、对祈祷词韵律的怪异联想,以及将日常噪音与“七”这个数字强行关联的臆测。
唯一夹带的“干货”,是模糊提及约瑟夫修士采购清单里“蜂蜡与银粉可能用于固定某种波动”,这既展示了她的“直觉”,又不涉及核心机密。
同时,她从厨房的闲谈中挖出了更多关于商人维瑟尔的碎片:那是个独来独往的中年人,很少亲自露面,货物总是由沉默的脚夫送到侧门。
他带来的东西“有时候带着奇怪的香味,有时候又冷得像冰”,而且“约瑟夫修士见他时,连贴身仆役都要打发走”。
维瑟尔的背景成谜,只隐约听说他“从东方来,认识很多古老家族”。
而地下圣库的守卫规律,也被她摸清了。
入口在教堂东翼最底层,一扇厚重的橡木门,平时有两名身着锁子甲、不苟言笑的守卫值守。
每四个小时换一次班,换班时会有大约三分钟的间隙——守卫交接口令,检查门锁,然后新旧守卫一同站立片刻。
只有这短短的三分钟,门口是完全无人直视的。
今晚,就是行动之时。
一场为某位年老贵族举行的追思弥撒刚刚结束,部分修士和仆役被分配去整理祭坛和准备明晨的圣餐,人员流动比平日复杂。
江念秋早已“不慎”打翻了一小桶擦拭圣器的橄榄油在通往厨房储藏室的阶梯上,制造了一个不大不小、需要人清理的“意外”,多少能吸引一些附近的注意力。
她穿着深灰色的粗布衣——这是她从洗衣房“借”来,又用炉灰处理过的,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脸上涂抹着薄薄的炭灰,掩盖肤色。
所有的动作都放到了最轻,呼吸缓长,天赋微微运转,不是用于攻击或防御,而是竭力收敛自身所有的生命气息和情绪波动,让自己成为环境的一部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远处隐约传来修士们整理器皿的叮当声和压低的说笑。
地下圣库入口处的火炬噼啪作响。
当时钟的指针指向换岗时刻,两名守卫如常进行交接。
江念秋的心跳平稳得近乎冰冷,计算着时间。
就是现在。
她从藏身的立柱后闪出,利用守卫转身检查门锁、视线交汇又移开的刹那,足尖一点,身影快得只剩一道模糊的灰影,悄无声息地滑到了那扇橡木门旁的凹陷处。
这里有一处装饰性的石雕凸起,恰好能提供一点遮蔽。
她屏住呼吸,听到身后守卫完成交接,新的守卫站定,脚步声和甲胄摩擦声恢复平稳。
没有警报。
她过了第一关。
接下来是门锁——根据观察和从老锁匠杂役那里“请教”来的零星知识,这种古老的门锁结构并不极端复杂,关键是……
她小心地从怀中摸出两根细长的、一头磨出特殊角度的铁签——这是她几天前在废弃工坊找到并悄悄加工的。
将铁签轻轻探入锁孔,指尖感受着内部机关的细微触感,感知辅助她“感知”锁芯的形态。
约莫两分钟后,随着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火炬燃烧声掩盖的“咔哒”声,锁开了。
她轻轻推开一条门缝——门轴显然被精心保养过,没有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闪身而入,随即反手将门虚掩,但没有完全合拢锁死,以备紧急撤离。
门后的世界,瞬间将教堂的肃穆与宁静彻底剥离。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扑面而来。
并非单纯的霉味或尘土气,而是一种更沉重、更矛盾的混合气息:陈年草药的苦辛、大量廉价熏香的甜腻、隐隐的血腥与脓液的锈蚀感,以及……
一种奇异、微弱、却让人灵魂本能战栗的“空旷”感,仿佛站在某种巨大存在的呼吸边缘。
石阶向下延伸,墙壁上镶嵌的幽绿冷光石投下病态的光晕。
江念秋的脚步放缓,感知却放大到极限。
墙壁上开始出现密集的刻痕,起初是祈祷文和圣徒像,但越往下,刻痕越发潦草、扭曲,逐渐演变成她曾在钟楼图纸上见过的诡异符号,以及一些匆忙绘制的、粗糙的……战场速写? 断矛、破碎的盾牌、倒伏的无名躯体……
这地下空间的规模远超想象,俨然是一个战争与悲恸催生出的畸形产物。
通道两侧的房间大多敞着门,里面的景象让江念秋心头发紧:
一个房间里堆满了破烂的武器和染血的衣物,几个面容憔悴的修士正沉默地将它们分类,某些衣物上的血渍被小心翼翼地刮取到小瓶中。
另一个房间里,简易的木板床上躺着肢体残缺或奄奄一息的伤兵平民,空气里弥漫着脓疮和廉价药膏的气味。
穿着修士袍的人在其中穿梭,但他们的眼神并非纯粹的悲悯,更像是在……观察和记录,记录着生命在死亡边缘的挣扎与消逝。
“圣菲利克斯侧翼送来的,‘战场临终观察记录第七卷’……情绪峰值出现在呼唤母亲或子女的瞬间……”
“三号‘沉眠者’心跳停止,记录‘灵魂剥离’初期的体表温度变化及肌肉痉挛模式……”
“提取七号‘基质’样本,其临终前对‘回家’的执念强度符合二级标准,可能适合作为‘锚点’……”
断续的低语从门内飘出,冰冷得不带丝毫情感,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学术性”。
江念秋发觉,这里不仅是实验室,更是一个大型的“临终观察站”和“悲恸能量收集场”,那些伤兵、那些遗物、那些临终的呼唤,都是埃德加眼中的“研究材料”和“能量源”。
她的心沉了下去。
埃德加的动机或许始于不忍见教徒伤心,所以教堂才挤满了失去亲人的信徒,但这条路早已扭曲。
他不是在安慰生者,而是在解剖死亡,试图从死亡本身掠夺“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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