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曦光,透过厚重的丝绒窗帘缝隙,精准地落在林晚晴的眼睑上。
她几乎是立刻睁开了眼睛。眸子里没有初醒的迷蒙,只有一片清冷的清醒。昨夜纷乱的梦境与现实的忧虑交织,并未能侵蚀她坚定的意志。她像一名即将踏上战场的士兵,在号角吹响前便已整装待发。
掀开被子,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冰凉的感觉从脚底蔓延而上,让她愈发精神。她走到窗边,“唰”地一声拉开了窗帘。
刹那间,金红色的朝阳扑面而来,将整个庭院染上一层温暖的釉色。鸟鸣清脆,花木葱茏,充满了生机与希望。这与她前世临终前那间冰冷、绝望的病房,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对比。
她深吸一口带着晨露和青草芬芳的空气,胸腔中那股郁结的浊气仿佛被洗涤一空。
新的一天,新的战斗,开始了。
洗漱,换衣。她没有选择衣柜里那些华丽繁复的洋装,而是挑了一件最朴素的浅蓝色棉布连衣裙,款式简单,但干净利落。她将乌黑的长发编成一根整齐的麻花辫垂在胸前,镜中的少女,褪去了昨晚的苍白与惊悸,眉眼间多了一份沉静与疏离。
当她走下旋转楼梯,来到餐厅时,发现大部分人已经就座。
父亲林建国坐在主位,手里拿着一份《人民日报》,看得专注。母亲周婉茹正低声吩咐着佣人布菜。大哥林凡依旧坐得笔直,面前的豆浆已经下去小半。而林晓月,则穿着一身精致的蕾丝边连衣裙,坐在周婉茹身边,小口吃着煎蛋,看到她进来,抬起眼皮瞥了一眼,那目光里带着尚未消散的怨怼和一丝新的审视。
“爸,妈,早上好。大哥,晓月妹妹。”林晚晴声音平和,依次打招呼,礼节上挑不出错处,却也没有多余的亲热。
林建国从报纸上方抬起眼,看了她一眼,微微颔算回应。周婉茹脸上扯出一抹笑:“晚晴起来了,快坐,吃早餐。”语气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小心。
林凡放下筷子,看了她一眼,眼神比昨晚温和了些许:“睡得好吗?”
“挺好的,谢谢大哥关心。”林晚晴在他对面的空位坐下。
林晓月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无懈可击的甜美笑容,仿佛昨夜回廊里的对话从未发生,她依旧是那个备受宠爱的林家千金。
“姐姐昨晚休息得还好吗?刚换新环境,会不会认床呀?”她语气关切,眼神却像细密的针,“我刚回来的时候,可是适应了好久呢。”她不动声色地再次强调了“回来”二字,暗示着自己才是正主。
林晚晴拿起一片烤得焦黄的面包,慢条斯理地涂着黄油,头也没抬:“劳妹妹挂心,我从小地方来,没那么娇气,睡哪儿都一样。”她四两拨千斤,直接将林晓月暗指的“不适应”归结为“不娇气”,反而显得林晓月小题大做。
林晓月笑容一僵,握着餐巾的手指紧了紧。
餐桌上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餐具轻微的碰撞声。
林建国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报纸上,忽然,他像是看到了什么,眉头微蹙,自言自语般低声道:“……农村改革深化,乡镇企业异军突起……这一步,走得是对是错?”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餐厅里格外清晰。
周婉茹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是温柔地给林晓月又夹了个煎饺。林凡则是军人思维,对经济政策不便多言。
林晓月为了显示自己的“见识”,连忙接口,声音甜美:“爸爸,我觉得这是好事呀,让农民富起来嘛。”话语空洞,毫无实质内容。
林建国不置可否,目光依旧停留在报纸上,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就在这时,一个清晰平静的声音响起,不高,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打破大锅饭,解放生产力。短期内或许会加剧贫富差距,产生阵痛,但从长远来看,这是激活经济活力、实现资源优化配置的必然一步。”林晚晴放下涂好黄油的面包,目光坦然地看着父亲,“关键在于,如何在放开的同时,建立有效的市场监管和社会保障体系,避免无序竞争和底层民众生活困难。这考验的是上面的智慧和决心。”
她的话语条理清晰,观点犀利,甚至带着一点超越这个时代的宏观视角。这根本不是一个小地方来的、刚高中毕业的女孩能有的见识!
餐厅里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周婉茹惊讶地张大了嘴。林凡看着林晚晴,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林晓月更是脸色煞白,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她死死盯着林晚晴,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人。
林建国终于从报纸上彻底抬起了头,他放下报纸,那双锐利的眼睛第一次如此认真、如此专注地打量着自己的这个“女儿”。没有质疑,没有轻视,只有深深的探究和一丝被点醒的恍然。
“哦?”他身体微微前倾,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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